却在男子晃荡的外袍中,隐隐看到一丝反光,似银器。雨愈大,观门口涌进一股风,吹得男子外袍外扬。
这次,她将那枚悬在腰上的银锁看得更真切了些,夔龙纹,龙身处被齐齐锯断,只余半枚。
莫名地熟悉,她依稀记得……不知在何处,曾看到过这半枚银锁。
答案电光火石闪过。
男子抬腿,恰好要向老妪重重一脚踹去。
“慢着!”
忽然一道女声喝止,男子抬眼,见大门背光处站着位穿素白绛纱衣的女子,正冷冷看着他。
男子见她衣着朴素,身旁不过一位仆从,便不放在心上,眼光上下打量一番朝萧锁月挥了挥拳头,怒道:“你这小娘们胆敢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打!给我一边去!”
萧锁月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径直走向地上老妪,问道:“阿婆所说的银锁,长什么样子?”
“有龙……断了一半的龙……是我亡夫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萧锁月笑着若有所思,似瞟非瞟向打人男子:“阿婆,这个银锁,我见过。”
男子开始心虚,攥紧衣袍,嘴上逞强道:“你看着我作甚?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把外袍脱掉,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萧锁月声音冷冷。
“你想干嘛?叫我脱就脱?你谁啊?玉皇大帝啊?”男子慌了,试图拔高声音掩饰慌乱,壮实身躯朝萧锁月步步压迫,拳头比划着吓唬女人。
只是威风还未耍到一半,白衣女子身后的婢女便身形一闪到主子面前,他还未来得及哀嚎,便只听到骨头断裂之声,整个人彻底被婢女压在地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萧锁月扯起男子发髻迫使他抬头:“这下还脱不脱?”
另一同伙见状噤声半刻后,忙的上前朝萧锁月赔笑,打着哈哈:“我们脱,我们脱,只要女侠饶命……”
“碰他衣服,我嫌脏,你来,把他拔干净了。”
同伙拔去男子外袍,拿出一串银锁,正如老妪描述的那样,他故意意外道:“呀,还真是个乌龙,冤枉您了阿婆,是我们搞错了。”
于是他飞快瞄了眼萧锁月,恭敬地将银锁递到老妪面前挂上。
老妪不停地摩挲着银锁,胸口因情绪激动激烈起伏着。
本就做了亏心事,两个男人在杂声议论的人群中正要悄悄离开,又被萧锁月叫住。
“你们跑什么跑?冤枉打了人,头都没磕,就想跑?”
“姑奶奶,您饶了我们吧,男儿膝下有黄金……”
“别废话,叫你跪就跪,软的不吃就吃硬的,自己选!”
宝萍还十分应景的在背后一副活动筋骨的模样,扭头拐手的,十分吓人。
两男子只好颤巍巍朝老妪磕好几个响头,跪地有声。
待两人终于灰溜溜走了,门外暴雨稍霁,观内避雨之人也逐渐减少,最后只剩那老妪与萧锁月主仆二人。
萧锁月将老妪扶起:“阿婆身上的伤无事否?是否需要伤药?”
老妪听见声音,发现是适才替她夺公道的那位,咧开嘴敦笑道:“不碍事,乡下人浑身都是伤,过几天便好了,姑娘是活菩萨下凡,今日专门来拯救我来了。”
萧锁月弯了眼。
“不知姑娘知不知道这是何处?离长安城,又还要走多久啊?”
老妪问道。
她这一路,眼盲,乡音,盘缠不是被抢,便是被偷,好不容易遇上个好心的运炭人,说是顺路,会将她带到离长安最近的许州郡中。
她翻山越岭找到京郊一山脚下,谁知竟将丈夫生前留给她最后那枚遗物弄丢了,慌乱之下,她焦急坐在地上到处摸索,可谁知竟然有居心不良的,用了铜钱伪饰银物,污蔑她,乘机偷走银锁。
还好有这位姑娘。
“阿婆不急,我便住在安,你若不嫌弃,可以跟着我的马车一并入城,只是不知阿婆千里迢迢远道而来,是为了作甚?”
这位阿婆,与裴行祐到底是何关系?
为何裴行祐另一半银锁会在她身上?
若是可以……
萧锁月想着,眼珠微转。
“我来……来寻我儿,裴行祐。”老人慢腾腾道。
“姑娘,你住在长安,多少知道些事,不知你知不知道,今年的状元郎,是不是祐儿啊?”
萧锁月垂下了眼帘,缄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