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锁月心如擂鼓,但好在裴行祐并未做多停留,稍顿片刻,便随她往前走。
萧锁月松口气。
谁知那老朽竟还跟上来,堵住他们去路,死皮赖脸搓着手讪笑:“小娘子别走啊,好歹照顾下生意呗……”
“三文!娘子既是熟客,给你少三文,你看如何?”
老朽见说不动萧锁月,眼珠微转,将期盼投到裴行祐身上:“郎君不看看么,这姻缘树可灵验了,才七文一次,新春迎个好彩头,月下老人定能祝娘子郎君鸾凤和鸣,喜气盈门,福……”
裴行祐打断他的话:“我们买。”
老朽喜咧着嘴,回至摊前:“我这有两种红绳,情缘,姻缘,不知贵人所求的是哪样?”
萧锁月与裴行祐相视一眼,脱口而出。
“情缘。”
“姻缘。”
话音刚落,她就感到男人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审视的目光若刀刃寒芒,妄想一道又一道将萧锁月剖解开,窥其觔脉,探其肉骨。
萧锁月不喜欢这种感觉。
于是她抬眼,以同样目光回扫裴行祐,散漫靠在摊前,满不在乎笑笑:“那就姻缘。”
狼毫沾墨,在裴行祐将要下笔写出萧锁月名字时,公主忽然握住男人手。她夺过男人手中笔,趁他未注意便快速将“小锁”二字写在姻缘绳上。
“为何不写大名。”
裴行祐似看懂了什么,神色淡下来。
公主半是撒娇地挨蹭上男人,勾起他半截小指,凑耳轻声:“本宫的姓名何人不知,若是写在这市井间,被人发现后定又会变成整个长安茶余饭后的谈资,实是麻烦。”
“小锁便很好,世上总有千千万唤小锁的,旁人认不出,如此一来,既向月老讨了福,成就你我姻缘,又能免去闲言碎语。”
公主征求男子意见,眸含春水深情望着情郎,灯烛下清波流盼。
若是旁人见此场面,定会被萧锁月目中深情迷惑,唏嘘感慨着好一对郎情妾意。
也只有萧锁月知晓,自己娇嗔面具下所掩饰的,是何等的冷静漠然。
她不爱裴行祐。
图色而已,乏味便弃了。
至于姻缘结,不过是风月中的些小情趣,她对裴行祐尚还未腻,既然他喜欢,随他去便是。
男子静伫半刻,默默深望着女子。
少顷,他声音沙哑道了声。
“好。”
朱红色的绳结被挂在榕树高枝上,溶溶圆月下,随风摇曳。
姻缘树下合掌祈愿的男女,各藏心思。
*
夜色渐深。
城内却依然灯火连天,熙来攘往。
裴行祐牵着萧锁月,去前头看打铁花。
仍旧是观灯看戏,不知为何,两人间的气氛比起之前,变得有些僵冷。
伎人舞长龙,穿过碎金成雨的铁花火星之中,霎时又迎来一阵喝彩,数不清的铜钱投掷进盆内,咚咚当当。
人群里,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蹒跚艰难朝前走,相貌清秀的女郎挽住老妇,为老妇引路。
看到静站前方身长如玉的男子,女郎眼中微亮,快步上前轻唤道:“裴大人。”
男人回眸,颇为诧异:“王绢?”他朝女郎身后望去,眼神凝起,扶住老妇心切道:“娘,这夜深人杂的,您又患眼疾,怎就跑出来了。”
段氏莞尔:“王姑娘说街上热闹带我走走,无事的。”
王娘子脸上浮红,她正要说些什么,突然看到裴行祐侧边站着位倾城国色的女子,不禁失落,抑不住好奇问:“大人,这位娘子是……”
萧锁月轻淡瞥她眼未回话,倒是率先向段氏问了声好。
王娘子微讪。
段氏灰蒙眼膜露出喜色来:“是萧娘子啊,又和祐儿在一处呢。”
萧锁月弯唇。
“老身家中头做了好些酒菜,还正热乎,本想着送给萧娘子,如今正巧了,既碰上,娘子快来寒舍尝顿鲜。”段氏邀请。
萧锁月就这么半推半就地来到裴行祐府中。
看到崭新陌生的府邸,萧锁月稍愣。
府邸不大,阶前高梧耸峙,旁边列着已枯萎的盆荷,过堂开敞纱帘半垂,一眼便能望进正堂,置物不多,但胜在洁净清爽。
看着便是用心打点了的。
段氏热情地为她挪凳,解释道:“祐儿幸得陛下赏识提拔,手中有些余钱,怕我这个瞎婆子在老屋坑洼住不惯,遂了购下这座新宅子,还买了一个小姑娘来照顾我。”
老妇说着,王绢便将各色酒菜递上桌。
段氏听见声音,连忙站起接过:“老身来老身来。”
王绢是裴行祐买下的丫鬟,段氏不习惯有人伺候,许多事还是自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