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徘徊来去的身影,在无数个形影相吊的日子后,眸华中卷起了层层锐利。
对于轩辕莲歌所引发的种种喧嚣,昭光帝并不意外,只是外方的人世实在是太寂静了,这让他再度烦躁起来。
步于御书房中的那面地图前,无论轩辕莲歌的母家邬敕国,还是她那不可小觑的夫家火罗,数月间皆悄无声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而父皇行宫那方也在这些日子里静的出奇,似乎这一切一切的背后暗藏着什么,却又无从捕捉个真切。
而昨日的马蹄扬尘带来了远方的尘烟,火罗王与邬敕国齐王亲信相继抵达了京城,他冷冷瞧着一只书鸽从乐署飞出了这高高的宫墙,等候着那场即将到来的兴师问罪。
然暗卫的来报让昭光帝着实吃了一惊,宫外的范书呆不到一个时辰便打发了个中人马,而他只瞧见了一场索然无味的尘埃飘走。
临立此中,昭光帝的眸子泛起了黑灼的光亮,无论是火罗王还是齐王朱子空,于这宫中带走一个人实在是易如反掌,而轩辕莲歌试图离宫的话音犹然在耳,这般大好的机宜在眼,她如何会轻易错失?
忆及早岁的一番离散,昭光帝的目光再度深邃了去,他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御书房,踏着夜色往乐署行去,而身后紧随而来的红衣内监一声长长的叹息,让他犹豫间将脚步放慢了。
“朕——”
“圣上,宫中已生出了不少议论,太皇那方虽未有话音传来,却未必希望圣上与公主生出波澜!”红衣太监近处劝道。
“朕不过是想弄清楚一些事而已,福印,去乐署那方问话!”昭光帝目露沉定。
“问……,问话?”红衣内监抬起担忧的双眸,瞧向乐署,一时惶恐。
“不错,去问话,问她可有什么难言之隐?问她朕的那枚玉佩可否能物归原主?”
眉际深锁,那昔日心中浮浮沉沉的千百个疑问,几欲吼将出来,又辗转涩然地凝成了这落满重重心事的两句探问。
“福印遵旨!”
红衣内监应声,奉事而去,宫道处暖风轻拂,昭光帝方意识到已到了一年最好的时令,遥望枝头花影,那细密心事又不觉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正独对春时,远处行来了一个人影,满腹期待的瞧去,只是那不是福印,而是一位怀抱古琴的女子。
“谭侧妃?”昭光帝惊讶时,草草收了心思。
只是那失神游走的女子,显然没注意到他,若非是他一声唤,便与他撞了个满怀。
那月色下抬起的一张秀脸,眼瞳中弥漫着数不尽的哀愁,让人瞧着不由的声色一缓。
“罪妇……,罪妇谭氏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女人眉目低垂,惊惶见礼。
“起身吧,太子谋逆之事已有定论,太皇未有降罪,谭侧妃何罪之有?”昭光帝只觉旧事压身,沉重了得,忙示意她平身。
“他是累及天下的罪人,庆枝自入了永乐宫,便知此生再无回头之日,若非是还想见我儿永承一面,庆枝自当白绫三尺,御前谢罪!”女人眼眉含悲,裹夹着满腔幽恨。
“永乐宫已更名修缮,前事不问,万象更新,谭侧妃当宽心静养,后宫各处皆是亲族之人,朕已传命各处好生关照,相信一切皆会好起来的!”昭光帝劝言间,递过一抹随和。
“庆枝如何有颜面去见诸位亲故,蒙圣上恩典照护,庆枝已感激涕零!先太子之事人人自危,庆枝自知深浅,不便叨扰各处,也怕宫苑内言多必失,出了差池,庆枝只求于殿中安身立命便好,失礼之处请圣上娘娘莫怪!”说着,女人便自请告辞。
昭光帝深知她并非自虑过甚,旧太子一事虽已过去了不短的日子,可朝堂之上、内宫之中,那仍是不可言说的忌讳,想她如此谨小慎微,不失为一种聪慧,这般处事,倒是难得,只是这是颇艰难的时岁,想着不由地为她这般可怜的处境而感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