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他叫什么,我连名字都记不清了。突然想起郭池,他和老郑不能出事。不知道闵代英找到他们没有,有他在,他们不会那么幸苦。我早晚要处置保定侯,他凭何多年盘踞一方,搞得民生凋敝。这种靠家族恩荫的人太多,所以才重罚卢文七,小冰怎么不理解。她不理解的事太多,我又无法启齿,她认为我只想要孩子,才逼她每天喝药。
思来想去,念头又转到小冰身上。叹口气,眺望四周,天色不早,再走就出城门了。王琮想调头回宫,可我今晚不想回去。往南走就是九鹿,不如去山庄过一晚。王琮见我神色疲惫,就说去前方驿站歇歇,他差人回去取点东西,再通知宫里一声。他说总得告诉崔公公,不然老夫人要担心。
这间驿站挺大,正面一间大屋,后方伸出许多老树环绕,应该另辟出的院落。敲敲门板,无人应答,我们直接推门而入,大屋里没人,桌椅木柜一套齐备,如正常迎客的摆设。王琮吆喝两声,这才跑出一个布衣小子,打量我二人几下,说今日东家歇息得早,请我们回去。
王琮直接坐下,叫他下碗面条,我们吃了就走。他那副大摇大摆的凌人气势,弄的旁人不好回绝,只好低头应一声。我悠闲瞧一遍挂着的餐牌,觉得挺有趣,看完才坐下。想叫人再烧壶酒,突然后院传出杂吵声,有男有女,男的粗声大气,女的似乎呜咽着求饶。接着哐镗一记,这是铜盆摔地上了。
换一位长衫老人出来招呼,他说自己是店主人,送我们一笼蒸肉包,还是想打法人走。
王琮笑道:“老头,你们家里在打女人么?”
老人连忙说:“不是不是。后院来了惹不起的贵客,咱们只好关门歇业。两位相公,今日怠慢了。你们不用管这事,包上这些东西就启程吧。”
王琮便问贵客是谁。老头不肯说,他来了兴致,站起身亲自去看,慌得老头使劲拉住他。
“大爷,别去瞧。”老人说,“后院是韦家两头祖宗,捆着奴才教训,说要拉到玉泉山去。”
王琮随即瞧我一眼。我知道是谁,那两个犯了事,应该禁闭在家,怎么又跑出来了。原本心境沉闷,不想见他们,示意王琮坐下,吃完面就走。哪知又哐镗一记,不知什么又砸了。
王琮忍不住问:“奴才犯了什么事,跟宰猪似的?”
老头说:“听闻是刚买的,两个极标致的姑娘。大爷,听说过西垣巷的保定冯府么,他们家败了,家里能入眼的奴才,自然跟猪似的,放在集市上卖了。”
放下筷子。后院男人的吆喝声越发猖獗,夹着不入流的淫词亵语,一半威逼一半调戏,光天化日,杂音都传到我耳朵边了。
这两个畜生。
我叫王琮把人带过来。谁知有女子大呼一声,接着男人们都纷纷呼喊。我刚站起身,只见一女子持柄长刀,竟挟持着韦家老四,从后院往正屋倒退走路。刀刃亮晃晃,硬生生贴住肉脖子,自幼娇生惯养的男人吓得面色惨白。那场景,我忍不住要笑。
这时持刀女侠叫:“小妹,到我身后来。”
还有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跑进大屋。她们应该受过不少苦,露出的膝盖一片青紫。背上的衣衫全给抓破了,可女孩顾不上,披头散发,只想逃离面前的魔爪。
店家知道情况不妙,大呼:“我的老天…”
背朝我的女人才转头,未料身后还有人,一时愣住。韦家的老三老四立刻认出我,如同耳边点了炮仗,顿时吓傻了。屋里寂静片刻,还是女侠反应快,对自己小妹说快跑。于是小姑娘朝大门跑,我离大门不远,一把提起她。
王琮对那头说:“姑娘,把人放了,他们不敢为难你。”
握刀的女人不信他,对我喊:“先放了我妹妹。”
我就说:“你到我这里来,带你妹妹一起走。”
她依然不信。我朝前几步,老三立即示意众人往后退。女子见他们惧怕我,犹豫好半晌,终于缓缓松手,向我的位置靠过来。这时老四没了辖制,哭喊着找他的三哥。他们都认识王琮,此刻大叫:“王兄弟,我脖子断了,问你要外伤药呢。”这话一出,女子知道他们彼此认识,以为我们都是一伙的。
她已到我面前三步之遥,手上提刀,眼神愤怒。我手上还按着另一个女孩,她突然举刀扑过来。
“小妹,快跑。”
那疯女人朝我的臂膀砍,我只好推开女孩,侧身让过。她扑个空,我从后抓住她手腕,将刀扣下。王琮吓得,连忙奔过来。女子见胜算全无,刚才的愤恨化作痛苦,突然满眼泪水。她的手腕簌簌发抖,叫我真实感受到她的痛苦和绝望。我不自觉送开手,在所有人未作反应前,突然迎面挨了一巴掌,力道之重,我给打懵了。
“你们这群畜生。”耳边嗡嗡,只有这句话。
如店家所言,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我仔细看着她,尘垢污泥掩盖不了她的姿色。四周越发吵闹,一帮畜生围着我。摸了摸嘴角,我都被她打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