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凭风出了暖风阁就跟丢了刺客,都怪他一时轻敌,想放长线钓大鱼,结果鱼饵没了。
那样好的轻功,眼下听泉犹如一滴水汇入汪洋,杳无踪迹。
西川在一旁默默瞧着锦衣卫例行公事,他的院子里,从来都没有这么多客人。
柳凭风还算未沾染锦衣卫的恶习,搜院子的时候叮嘱手下人手脚轻些,莫要碰坏了先生的东西。
树上洁白的玉兰花有些已经开始泛黄萎缩,徒留花萼边翠绿的叶子。
柳凭风同西川一起站在了树下。他见他脸色不好,肉眼可见的疲乏不堪,想来是跟着听泉四处奔袭的有缘。
西川笑着开口,“柳大人,今夜抓到刺客了吗?”
柳凭风冷着一张脸,也想是被冻住了。
西川自讨了个没趣,偏偏他还不甘心,“柳大人生得一表人才,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
他言语里带着若有似无的暗示,柳凭风抬眸地认真地看了西川一眼,终于说了两个字,“没有。”
西川抿唇一笑,意味不明道:“是吗?”
柳凭风不耐烦地盯着西川,他持刀抱臂站在西川面前,“我生在金陵,父亲就是锦衣卫。可怜家父在我幼时因公殉职,所以我十五岁就进了镇抚司,至今独身已然多年。”
“先生说的兄弟姐妹,我要是真有,也不至于如此孤苦。”
柳凭风的话一下多了起来,他从容不迫地将自己的前因后果说得详实。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一见如故互诉衷肠
西川故意转移了视线,他抬头看向玉兰树,稀碎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漏了下来。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也有位故人生在金陵中,恰好也姓柳。”
柳凭风冷哼道:“先生记错了,你生在塞北,怎么会有生在金陵的故人。”
“怎么不会有?”西川转头笑着看他,“看来柳大人你什么都知道呀。”
柳凭风假意附和着,跟着西川笑。像他这样的人最是讨厌,话从来不说清楚,喜欢留半分让人猜。
只见西川从贴身处挑出一块温润的玉佩,柳凭风的笑僵住了,下一刻再也笑不出。
他拽着西川的衣襟将人抵在了树上,“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西川抬手拍了拍他的手,柳凭风不肯松,“姐弟俩怎么都一个德性。”
柳凭风这才松了手,他想要去拿玉佩,西川顺势躲过了,“这玉佩可是我的,你姐姐那块在她手里。”
柳凭风眉头紧锁,他见西川这张脸更加面目可憎,“藏在承乾殿侧室的人是你?”
姐姐,腕上的齿痕也是他咬的。
柳凭风脑门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西川默认地点了点头,而他只想将西川的头拧下来。
“大人,搜完了。”来人打断了柳凭风与西川的交锋。
柳凭风强压着心中的怒气,咬着牙跟着锦衣卫离开,眼神似乎想杀人。
西川淡然的站在树下,他同柳凭风道别,“柳大人,我们会再见的。”
很快,就会再见了。
诏狱里要有新的客人了,你可要对他客气些。
听泉从檐角遁入小院,他单膝跪在西川面前,“公子,属下办事不力。”
西川挥手让他起来,“猜到余然那小子下不了手,不然你也站不到我的面前。”
“不要喊我公子了,还是喊我先生合适些。”
听泉是静安候府的人,从前是白松玉的副将。他跟着白松玉侥幸从白石洲活了下来,而后就成了西川的护卫。
刚才他一时心急喊错了称谓,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担心的是余然受不受得住诏狱的酷刑,能不能翻出白家的旧事。
西川瞥了一眼听泉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放心,余然不会让自己受苦的,该说的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你进去,肯定要吃好些苦头,甚至连性命都不保。”
西川的声音冷静寡淡的,言语间似乎早已将生死看淡了。
“性命而已。”听泉不由笑了一下,“也就余然那个小子傻,先生…你将他养得太好了。”
白石洲的八千条性命,都是命。
他的命也是命,余然的命也是命。
西川困倦的闭上了眼,“是我将他养得太好了吗?”
“他心思透亮,本不该进这金陵,但他还是来了…”
西川话里似乎透着些无奈,听泉明白这一局早就布好了,不可能因为棋子的不听话而弃局。
棋局的最后,赌的是生死。
心软的人成不了大事,成大事者总要舍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