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的官司还没断明白,官家先倒了下去,谢钊属于三品将军,没有圣谕谁也不敢做最终的决断。
三司里心也不齐,有主战派,有主和派,主战派里有的站东川伯有的站谢钊,东川伯一系一向执着于跟谢钊一系争权夺利,见此机会纷纷想亮起爪牙,不过他们已提前被东川伯私下警告过勿要掺和这里面的事,所以也就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是,同作为主战派,他是有些眼红谢钊的才能,可谢钊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能伤人亦能护人,有谢钊在前面做挡箭牌,他就能少受很多的非议和中伤,一旦谢钊死于朝斗,他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感慨,轮到他是迟早的事儿,篮子里有蛋才能争,争你得几枚我得几枚,一旦把篮子踹倒,挣个屁啊,收拾收拾伏案就戮吧。
是以,东川伯宁可作壁上观也绝不可能落井下石。
主和派失权日久,已经急得丧心病狂,要狗急跳墙了。
但一味讲和退让,犹如抱薪救火,薪不烬火不灭,其实大齐已经没有多少可退的余地了。
谢霁深吸一口气,跪在了皇帝寝居德寿宫门外,等待永光帝苏醒后召见他。
更漏滴答,日轮西纵,德寿宫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谢霁顾不得自身苦痛,一直暗暗心焦,心知绯衣使者没有将他的折子呈给官家看,罢了,他在御前再写一次就是了。
谢霁执笔挥毫,在官家寝宫前重新书写《臣霁代父陈情书》,有往来禀事的要臣经过帝居也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驻足观看谢霁书写。
只见少年雪衣之上沾满斑驳的血迹,墨发如乱云般披散在肩头身后,风姿落拓不羁,特秀而疏狂,笔下龙蛇竞走,意气抒发。
人道是天下毓秀,风流谢家,不外如是。
帝檐之下的白壁前渐渐有人围了过来,被这个执着又烈性的少年吸引了过来。
“好!好字啊!”有人感叹道。
“矫若惊龙,翩若惊鸿,好字!好字!”又有另一位大臣在候宣的时候走了过来瞧热闹。
“字好,情亦真切!”
众臣不禁齐齐喝彩,潸然泪下!
书法的最高境界是可以牵引人的思绪的,大臣们纷纷感怀不已。事到如今,谁不知道是官家要谢钊死?!偏偏谢家子犹如悬崖峭壁上抵御风吹雪折的红梅,盎然求生。
谢家旧时的门生故吏跟随谢霁跪在官家寝殿之外,管你是真晕还是装晕?齐声喊冤!国本的事大家再想想办法,谢钊要是被逼死了那可就真死了……
忽然空中响彻一道凄厉的劈雷,大雨倾盆而下,御榻之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恍然惊醒,恶汗淋淋。
“陛下?”御前总管太监忙跪在御榻前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永光帝揉了揉发痛的额角,他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吩咐道:“谁?谁在外面吵吵嚷嚷?”
御前太监总管回道:“是谢家公子在殿外写陈情书,等候回事的诸位大臣看呆了,扰了陛下清静。奴婢这就去遣散他们。”
永光帝摆了摆手道:“罢了,扶朕出去看看。”
御前太监总管为难道:“可外面下起了大雨,陛下当心龙体,陛下也不用特意去看,那谢家子另有一份在奴婢手里,之前陛下在午朝,奴婢没有机会呈上,如今陛下大安,还请陛下亲自过目。”
永光帝沉默的摆了摆手。
总管太监得令,将御桌上的折子拿来,永光帝悄然无声的翻看着,良久他长叹一声道:“朕还真是羡慕谢钊,生了这么一个能担事的好儿子。”
总管太监是宫里的老人了,主子们发话他就听着,并不多嘴插言,因为不知道哪句话是真情哪句话是假意,多说多错。今日见陛下如此感慨,他仍是恭敬的侍立在一旁听着。
“那个孩子呢?”永光帝拧眉问道。
“在殿门外跪着呢,正等候陛下发落。”御前太监总管恭敬的回道。
“三司会审的如何了?”永光帝继续问道。
“胶着住了,正等陛下拿主意呢。”御前太监总管回道。
“哈!这天底下还真是离了朕就不转了。”永光帝自嘲道,他倚在靠背上,眼角悄然抹去一滴泪,都在问他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所有的儿子就在五天前全部死在了屠刀之下,杀人的是他父皇!报应!报应啊!!
永光帝听着外面大臣齐声替谢钊喊冤,长叹一口气,烦躁的摆了摆手道:“罢了,命谢钊还营吧。”
“诺,奴婢遵命。”御前总管太监趋步走向门外,对谢霁说道,“恭喜谢公子,快回家去吧,传皇帝口谕,特赦征北将军谢钊还营听候!”
谢霁长舒一口气,倒头便拜道:“谢主隆恩!”
谢霁将笔还给小黄门,一副代父陈情书却跃然于壁上,有长檐遮挡倒免了被雨水冲洗掉,仍有人沉浸在壁前久久无法自拔。
谢霁愤慨疾书,殿前陈情救父的事,一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