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拨回半刻钟前。
侯府正厅。
侍者低头上前,一手握住壶把,一手按压壶盖,恭敬地倒上一盏七分满的松烟香茶。
周洮坐在旁边的位置,向主位上的人奉承道,“国公爷亲自登门,令下官这小小府宅蓬荜生辉,当就给您敬上好茶。”
没成想徐国公并不接茶,反倒还斜觑着冷哼一声。
周洮见状心里咯噔一跳,在脑海里把最近发生的事过了一遍。一时间想不出缘由,又怕徐国公继续动怒,就先起身赔笑:“国公爷可是有话要说,下官必定认真听着。”
“好你个永昌侯,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和我装腔作势。”
“国公爷这话是从哪说起?”周洮弯身叫苦,“下官对您恭恭敬敬,岂敢有分毫坏心。”
徐国公没回答,板着脸仰头枕在椅背上的绣花软垫。
周洮揣摩不出徐国公的意思,头上冒出冷汗,绞尽脑汁寻思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
莫非——莫非是周羲宜给作续弦的事黄了?也对,近来府上就只有大女儿和徐国公有扯上牵连。
于是他仰起脸,小心翼翼试探道,“可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只要过几日就能给您送去的。”
这话瞧着有门。
徐国公笑了起来,接过侍者奉上的茶,语气有些阴阳古怪:“永昌侯,你可生了个好女儿啊。”
汗水顺着鬓角往下颌流去,周洮不敢起身,也不敢伸手擦汗,慌里慌张地继续赔罪,“下官愚钝,下官愚钝,还请国公爷明示。”
“那我就给你说说,”徐国公表情一变,方才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手里的茶杯直接往地上重重掷去,碎瓷片落了一地,“你那好女儿,勾结外县贼匪,帮他们隐匿踪迹,藏于京城——永昌侯,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好大的胆子!”
周洮被吓得身子一晃,也顾不得被那摔下的茶水溅到衣衫,赶紧伏身请罪:“此事下官一概不知,逆女私下竟敢有如此恶行,是我教女无方,这就把她找来交由您来处置。”
说罢就叫来家丁,大声下令,速去柳姨娘房中找来周羲宜。
眼看着家丁的身影消失在内门后,徐国公才心情稍霁,想起来让周洮起身坐下。
周洮闻言松了一口气,落座后慢慢回过神来,重新仔细琢磨起这一遭。
徐国公说周羲宜勾结外县贼匪,说实话他是不信的,大女儿行踪向来被他掌控,在外顶多就认识几个做生意的小商贩,哪来的能耐去勾结贼匪。
可为什么国公爷要大费周折这么说?
周洮心中寻思,莫非是他想不按照续弦的规制迎娶周羲宜,而是想要敷衍了事,套个罪名纳做房里的妾室。
这手段不仅是磋磨府上的姑娘,简直还是在打永昌侯府的脸面。周洮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忍不住在心里恨恨骂道这个老东西。
实在羞煞人也!
不行不行。
他转念一想,愈加不甘心让侯府平白咽下这么大的亏。怎么能叫徐国公他如此容易得了去,起码也得从他身上再咬下一块肉来。
成业聪明但总没施展的余地,叫徐国公再多给搭些人脉关系,最好是能在肃王等一众皇室宗亲跟前露个脸,那便随他怎么安置那大女儿。
“永昌侯,”徐国公不紧不慢地念了一声。
周洮心底算盘打得正响,一被点了名字差点又两腿发软,赶紧转头赔笑,“下官在,下官在。”
“你不会以为,本公是在和你开玩笑的吧?”周洮简直把自己的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徐国公看得心情不悦,冷言敲打道,“睁开眼睛看好了,你这女儿,是真正犯下了大罪。”
*
遥望皇都禁阙,逶迤连绵。
华亭楼头高高筑起,凌于遮拦的宫墙之上,檐牙勾描着西边垂沉的天光。乌鹊盘旋在墙边树上的枝叶,一声勒住马匹的吆喝响在此处。
桑月没时间细数银钱,直接把钱袋子丢给马车夫,急匆匆就跳了下来。
紫衣服的人催着最外边的宫门上锁。
桑月拿着装布袋的盒子,着急地跑过去,还没到最外边的宫门,就先被巡逻的小兵拦住。
“什么人?”
“永昌侯府献回圣上失物。”
“明日再来,宫门关了,夜扣宫门者杖七十。”
桑月牢记着小姐的嘱托,不敢懈怠,“只求把宝物呈回宫里,以尽侯府忠良之心。”
小兵忍不住笑起来:“真不要命了想杖责七十?无陛下特典,皇门一律按宫规办事。念你今日是有缘故在身,暂不追究,再不回去就真走不掉了。”
桑月咬牙,把心一横,正打算继续说话。
马车夫忽然跑过来,把钱袋子还给她,憨厚笑道:“姑娘你可真是个大方人,钱给太多了。”
“没关系,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