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背过身,整好袍带,这才转过身来,耐心道:“你尚且年幼,不知情l事,况深陷迷障,并不知我是谁。待来日认出我来,唤我名讳,此婚已然应誓,再圆房不迟。”
容歌以为他又要逃离,眼底顿时落了泪,再次上前解他腰间玉带。
“来日你定假装不知这话,十杯茶我喝了,这婚事天王老子来了也悔不掉。既成了婚就该圆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见过,大抵知道怎么回事,放心,我不舍伤你。”
那人被她小手扰乱地欲念四起,微哑着声音,颇有几分咬牙之意道:“是我恐伤了你,松手!”
容歌解他玉带的手微微一顿,抬起了头。
青年一如山水写意的眉眼,一双温润的黑眸,黑得甚是清透。她便笑了,踮起脚尖,轻吻上他喉结。
少女略凉的唇,吻上他热烫的喉结一瞬,危长瀛身子猛然一顿。
她放下脚尖,双臂缠绕上他腰身,把头靠在他精瘦的胸膛,舒展着眉眼,清润的狐眸,泛着细碎的温柔。
“做你弟子那日,我便欢喜上了你。你言要教好我,我表面装作恨你,其实巴不得自己越变越坏。这样你总也教不好我,便也会欢喜上我。”
她唇角扬着笑意,紧紧环抱住他腰身,心海盛开了一海之花。
“他们说你难以亲近,是他们不懂你。阿九知先生心有大爱,愿为苍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先生之道不孤,阿九愿陪先生共踏荆棘之路,与你生生世世不离分。”
他僵硬着身,低眸看她。
她便抬起了眸,眸底是深情地矢志不渝,望着他,似要将他眉眼镌刻入魂。
他望入她眸底的矢志不渝。
荒芜寸草不生的焦土,一颗种子,自焦土破土发芽,枝枝蔓蔓的绿意盎然生根,遍布焦土长出了葱茏繁茂的蔽日大树。
他声音暗哑如沙砾,沉寂的眸,深至不可思议,死死锁住她眸底的矢志不渝。
似怕惊扰什么,轻轻地问:“可真?”
她踮脚,抚上他玉白的脸,眸底的温柔,自眉目溢出,凝聚成了欣喜地泪。
“纪九之心可鉴日月,天地若有神明,当见证纪九之心,若有分毫心口不一,当降雷霆万钧,让纪九立时神魂俱灭!”
他仰头看天。
忘情崖底,是一望无际漆黑的海水。
朗月如盘,星辰黯然,清风徐徐而来,带动他袍带翩跹。
他仰面看天,他算尽身前身后事,唯独算不出,她是劫难还是缘分。
等了许久,只海风微寒,并不见雷霆万钧降临。
他喉头滚动着,声音带着压抑地暗哑:“你身心陷障,本尊本不该信你,然你言辞凿凿唤本尊先生,情真意切。天并无雷霆降临,可见你此言为真。”
海风吹乱他发间冠带,他低下头,看着眸底带泪的她。
“本尊平生不信人心,可你我是同类人,本尊当可信你,对也不对?”
容歌仰视着他,忽而蹙了眉。
依旧是眉目如山水写意的青年,不知为何,他净白眉心处多了一粒朱砂痣。
容歌紧闭了一下眼,再睁眼,后退了一步。
垂丝海棠树下,青年一身寒凉清透,静静地看着她,浮于表面的欣慰之后,是再不遮掩地深情。
容歌瞧着他,心似被人用利器刀刀划开。
他抬手在垂丝藤蔓上摘下一朵似锦的海棠花,簪入她鬓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容儿,记住,你从不曾欠我什么,是我困于伦常反害了你。海棠春深,满苑飞花时,我见你立在树下,便动了心。
那日你走后,我问自己,若你非太后,我非臣子,你我可否有个好结局。我思了三日三夜,算不出你我日后境遇。清荷不过俗人,并无算天之术,更斗不得天……”
容歌深蹙着眉,自他怀里脱身而出,不停后退:“你到底是谁?”
危长瀛向她步步逼近,直至她困于巨石退无可退,沉寂的黑眸,看着她:“阿九,唤我,告诉我,对也不对?”
容歌眸底出现了两个幻影,却皆看不清面容,她一把将逼近自己的人推开,森冷叱:“放肆!你是何人敢对我下幻术,可知我可诛灭你九族!”
危长瀛见她眸底似有一团黑雾,微蹙了眉,天山雪莲的心障极为凶险,若她身有内力还好,一旦失了内力,纵是他也难令她走出。
容歌只觉身子一轻,似被谁抱在了怀里,登时变了色,一把揽住那人脖颈,狠狠咬住了他鼻子。
含糊不清地骂道:“贼人,本女侠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