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默默躺了回去。
他果然不该多嘴多舌。
果然如周河弥所言,这一路来风平浪静,逍遥门的“牛鬼蛇神”竟一齐没了踪迹。
朱开海镇码头是周河弥原本计划转走水路的起始点,两人一日也不曾耽误,早早便按时抵达。
因着杭鹭声伤势不好,周河弥甚至借着当地的封锁环境让他额外修养了两日。
直至码头有了下一批出海的船舶,两人方才不紧不慢地安排下一步前往金陵的行程。
许是官府查得紧,镇上的气氛颇为惨淡。
两人走在通往码头的大街上,一路只见了几个孩童在外玩耍。
一个三四岁垂髫稚子,似乎口齿不清地在嘴里唱着童谣:
“不怕上nan(兰)单,唯qiu(愁)答辩难。无钱……无钱求案典,生shi(死)任都官。”
周河弥与杭鹭声纷纷侧目。
一个稍大些的女孩上前捂住弟弟的嘴,“嘘”了一声,声音低了些却仍旧清晰可闻,“不许再唱这个了,不然爹爹阿娘要打你喽!”
周河弥黛眉紧蹙,眼眸微动,从孩童身上收回视线后,与杭鹭声无言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此地的事不要管,我们快快上船,早些抵达金陵才是正事。”杭鹭声耳语道,示意她加快脚步。
周河弥心中有些发麻,稚子虽吐字含糊,却仍能解出其中的嘲讽之意。
字字句句,均可谓是自己的亲身写照。
盘安与朱开相距百里,两地百姓竟有如出一辙的苦楚吗?
她回望一眼,见几个孩童跑去别处,方才一言不发地跟上杭鹭声的脚步。
“定会真相大白的。”杭鹭声见她低落,不动声色碰了碰她的手指,又如蜗牛触手般缩了回去。
“嗯。”周河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相信大人。”
不远处便是海镇码头,出海的关卡似乎比进入此地时的更为严格。
两人依原样而行,被官兵盘问半天,就连周河弥故作男子打扮也被瞧出了破绽。
“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着男子衣物?”官兵眼神锋利,多番上下打量。
杭鹭声将周河弥拽到身后,笑嘻嘻地作揖,“官爷容禀,这是小人的妹妹。小人的营生是个家中作坊,平时都是我们二人一同打理,运货也不例外。全怪我这妹妹生得柔弱单薄,出门在外小人实在放心不下,生怕被人欺辱了去,这才让她装个男子,一路上也方便不是。”
周河弥垂下头,额头抵住杭鹭声的背,将“胆小怯懦”演得淋漓尽致。
就在说话期间,杭鹭声故技重施,不动声色地往官兵手中塞了个厚实的荷包。
荷包的分量足够压手,两人给出的解释也格外合乎情理,一个浑身市井气的络腮大汉带着个木讷干瘦的妹妹,的确没有了什么可为难的地方。
官兵由冷面寒铁转为喜笑颜开,甚至还贴心地嘱咐了一句,“船上注意点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谢官爷谢官爷!”杭鹭声连连作揖,拽着周河弥将货箱搬上了船。
这本就是个简陋的载货船,供给人休息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周河弥虽生长在江南水乡,却从未在汪洋大海上有过乘船的经历。
自船开动时,她便开始不住地犯恶心。
本担心杭鹭声的伤经不起晕船的折腾,不料杭鹭声如没事人一样,甚至先前反反复复的伤口也开始结痂。
周河弥收了那份多余的操心,“心无旁骛”地晕起船来。
她每日长时间呆在甲板上,闻一闻风带来的海腥味才舒服些。
夜间寒气十足,周河弥倚趴在船头,执拗地留在外面吹风看海。
杭鹭声对她无计可施,脱下外衣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冷。”周河弥推开他的手,却因力气不够败下阵来。
趁杭鹭声病弱时压制他的时候似乎已经一去不复返,周河弥微微有些沮丧。
“上次的衣服,我还没来得及还给大人。”她盯着洒满银辉的海面,声线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不必在意,一件衣服罢了。”杭鹭声扭头看着她被月光亲吻过的脸庞,话中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和。
周河弥一直对他的注视有种精准的预感,她转过头去,趁杭鹭声掩饰神色时,将原本属于他的外衣塞了回去。
“大人有伤在身,还是不要亏待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