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程澈刚刚碰过车帘,现下无意识地拈搓着手指,指尖麻痒难耐。
她又想洗手了。
包里常备着湿巾和免洗凝胶,手指刚触碰到拉链,想起什么似的又骤然停住。她把背包圈进怀里,开始大力地用指尖来回剐蹭指肚,试图减轻那种不适感。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盯着前座的椅背发呆。
从缝隙里,她看到了前座女孩的手机屏幕。女孩正在刷微博,从热搜词条“爆”点进去,往下划了几下,然后跳出来一条视频:
“据悉,备受关注的徙途项目将于近期重启......”
女孩点了暂停,拍拍同行人的肩膀,把手机一歪。
缝隙里只剩下一截白皙的手腕,腕上一颗红痣随着动作晃动。
视频再度播放。
“该项目前任负责人许庭深于国外意外身故,此前更是丑闻缠身,一度导致启华集团股价跌破新低,项目停滞许久后,新任负责人......”
“嘀,嘀嘀——”
前面开始堵车了。
大热天司机难免情绪焦躁,连按了几下喇叭,声音尖锐刺耳,夹杂着车厢里嗡鸣声和被吵醒乘客的不满声,视频在混乱中播放完毕。
几个灯时后,车又开始行驶,车内的骚动渐渐平息,耳边传来俩人的对话。
“你看,那个徙途定制游,又要开始了。”女孩觉得不可思议,“船上不是出过事吗,还上了好几次热搜呢,谁敢去啊。”
“时间问题而已。等热度平息了再做做营销,肯定大把人会去。”
女孩放低声音,“我朋友抽中了跨国邮轮的票,说在当地被扣了好几天呢。据传有人举报船上死了人,还闹得挺大。”
那边没说话,女孩自己把话又接上了。
“这样都能重启,启华的背景可真厉害......”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澈面无表情拿出耳机闭上眼睛。日光透过脏污的车帘在她沉睡的脸颊印上模糊痕迹,在摇晃中汇聚出浅淡的影子。
两人的对话渐渐消失在她缥缈的梦里。
*
女人怀里的小孩早就醒了,正专注地啃着手指头。
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发现妈妈睡着了。无聊的小孩扭头看看妈妈,又看看旁边,来回转动目光时,忽然瞥到了什么。
女孩抱着背包也在熟睡,背包拉链上挂了一只毛茸茸的挂坠,
他眼睛弯弯,从嘴里拿出手指头,伸远了想去够。
手指从嘴角拉出长长丝线,泛着晶莹的光。小孩揪住那串毛茸茸使劲儿一拉,拉链被扯开。背包歪倒,几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上是各种死亡血腥的鸟尸。小孩看不懂,但总觉得色彩浓郁恐怖,于是放声大哭。
哭声响彻车厢。
*
大巴车的终点在观桥。
观桥镇依山傍江,是依靠旅游业发展起来的小镇。
江水盘山入镇。上游盘山而下称作观音河,半山处有座观音寺,被公认为当地最负盛名的旅游圣地;下游入镇,错落有致的红白房子下,是绕镇蜿蜒的大金川。
快到终点时,乘客们都提前挤在出口,人叠人闷出一身潮湿粘腻的热汗。
车门一开,像年久失修的蓄水池终于扭通了阀门似的,人流迅速散入各条巷子里。
天色渐昏,日头慢慢落下去,白天的暑热也消去了大半。
正值傍晚,镇上三三两两的小车出摊了。空气中弥漫着瓜果、烤肉串的香气,混着来往叫卖的吆喝声,十分热闹。
从车站牌右拐三百米,有一爿小店,专卖当地特产。各店都立不同的招牌,有的也在门口摆出一个散货摊子供人挑看。
“程姑娘,怎么今天就来了。”卖糖的老板娘远远见她过来,就打招呼,“取糖吗?”
程澈每周固定时间来光顾,老板娘和她相熟,总是提前替她准备好,方便拿取。今天她来得比往常早,老板娘没准备。
程澈点头。
于是老板娘开始忙活。取纸,装糖,约秤,最后麻利地封上口,笑着递给她。
程澈接过来,扫码付钱,指尖摸了摸那枝梨花:“谢谢嬢嬢。”
这家梨花糖远近闻名,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
包糖用的纸是老式的油皮纸,灰黄色的纸封上还印着一方薄薄的招牌。墨绿色的方片,上面画着一枝月下梨花,疏影横斜,墨线白描,只几笔却见功底。
“客气什么,我家的招牌还是从前你和许先生帮忙画的呢。”老板娘见她一直摸那纸上的梨花,就问,“许先生还没回来吗。”
程澈垂下眼眸,抿唇不说话了。
老板娘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于是忙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