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自卑,变得朝气蓬勃。苏临英看着宋知越,忽然心有所感。他这样滔滔不绝地说话,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自从宋知越第一次提出不想要读书写文章后,母子二人就起了分歧,话也少了许多,连带着宋清都来的少了。
而今,他愿意这样告诉自己他的生活,他的不满,和他对未来的希望,苏临英很满足。她想起那日宋清曾经劝诫自己的话:
“他还十三,人生还很长,我们要给他机会,让他实现一些别的可能。”
说了好一会儿,宋知越感到口渴。他嫌杯子太小,一把拎起水壶咕咚咕咚地往嘴里灌。满满的一壶水顷刻见底。
苏临英擦擦他脸上的汗,这次,宋知越没有像从前那样躲开,而是乖乖任她摆弄。苏临英心里一酸,嘴上不由笑道:“瞧你,跟头牛似的……”
宋知越憨憨笑了两声,继续道:“我们将军说了,等这半年练好兵,就带我们去和巡防司那帮人过过招。巡防司那帮人偷奸耍滑的不少,听说兵部和京兆府注意好些日子了,不知道哪天就要整顿。”
偷奸耍滑……宋清想到那日林宣当街纵马却全身而退的情景,对这个词表示无比赞同。
“这些话在自己屋里说也就罢了,出去可别乱说,小心被人听了去。”苏临英嘱咐道。
“儿子明白。我们也都只在自己营里说,出去了再不愿也得跟巡防司和和气气的。”宋知越老实道。
苏临英见他知晓厉害,放下心来,对宋清道:“到底是长大了。”
宋清点点头,含笑道:“是,知越长大了。”
宋知越听到自己被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才解开包袱,里面是一个簪子、一对坠子,和……一把匕首。
“骁骑营发了月银……”他低头解释着,然后默默将簪子推到苏临英眼前,又将坠子推到宋清眼前,人却不说话。
言下之意,这是他用月银买的礼物,送给姨娘和姐姐,可宋知越说不出漂亮的话来。
“谢谢知越。”宋清笑笑,收下了。苏临英嗔怪道:“以后月银留着自己花,姨娘在府里,不缺银子。”说着将簪子握在手里,嘴角扬起。
宋知越低低“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赶紧从包袱里拿出拿把匕首来放到宋清面前,“上次练箭,我中靶最多。将军给了我这个,算是奖赏。这个给姐姐。”
“知越真厉害,”宋清心里暖暖的,却也奇怪,“我带把匕首做什么?”
“听说清姐姐爱上街,巡防司又懒怠,若是有个万一,姐姐好防身。”宋知越郑重解释道。
“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事?瞧你说的。”苏临英怪道。
“姨娘,知越说的有理,我可就收下了。”宋清拿起匕首瞧了瞧。刀鞘是石青色,上面镶嵌着一颗红玉珠,看起来价值不菲,是个好东西。甫一出鞘,铮的一声,刀刃闪着寒光,连带着人身上似乎都冷了一些。
“姐姐小心,此刀北疆所造,削铁如泥,小心伤到手。”宋知越忙道。
“好,好。”宋清被微微吓到,小心收刀回鞘。苏临英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什么刀啊剑的,净吓人。”
天渐渐黑下来,宋清起身,准备回绮兰院休息。宋知越也累了,打算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回军营。两个人刚说完拜别的话,就听到下人来通报。
“侯爷和二公子回来了,就在延寿堂,请大小姐、三姨娘和四公子过去。”
宋长明见……她?宋长明一向以为自己是他这一生的耻辱,厌恶她还来不及?怎会要见她?宋清想了想,很快意识到是因为宋知越的事情。
这是宋清第一次见到这具身体的父亲,一个身着黑色朝服,头戴玄冠的男人。此人方脸宽额,面目威严,嘴唇紧紧抿着,只看一眼就易让人生出惧意。
宋清按着自己的心脏,那里平静无波,没有原本那些该有的畏惧。宋长明冷冷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丝毫的温情。这个父亲,并不知道眼前的姑娘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离去,留在这里的只是另外一个灵魂。
记忆中,宋长明未曾有一次对原主笑过,未曾正眼瞧她,甚至对于她的行礼也不曾施舍一个眼神。作为女儿,原主从未感受到来自于父亲的一丝关爱。相反,她的苦难却恰恰都来自于这位父亲的厌恶和漠视。这样的父亲,离开也好,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