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了三月,天又复阴沉,接连几日都下着细密丝雨。到清明这日,天气总算晴朗,身为太子的赵幽出发前往东陵山皇庙,祭拜赵氏先祖。
临行前一晚,苏烟戴着帷帽遮挡被烧断一半的头发,趁夜赶至翠云轩,拿了厚礼相贺,沈青才得知自己竟是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随赵幽出行的。
苏烟道:“姐姐,待您册封太子妃后,可千万不能忘了我。要是能替我向殿下讨个太子侧妃的位分,那就更好了。届时,您伺候殿下,我就伺候姐姐您,绝不跟您抢殿下。”
沈青听后半晌没言语,几天前苏烟还妄想着为赵幽诞下一儿半女,这才几天就忽转了口风,不伺候赵幽,改为奉承她了。
偏偏苏烟眼中清澈,坦坦荡荡的,没半点阴谋算计,纯粹得叫人不忍拒绝她。
“我这般出身,哪当得起你的伺候。”沈青面色淡淡,并不为之心软,“殿下戏谑之言,亦当不得真。”
就赵幽那诡异不定的性子,不管做什么事皆有旁人猜不透的谋算与手段,如今公然对外放出口风说要立她为太子妃,焉知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深沉心思。
兴许,也只是利用她披着的这个辅国公孙女身份,欲在京中搅起一蹚浑水。
但苏烟想不到这么远,她只看到眼前,沈青进来短短一月,就已将殿下迷得不着四六,甚至在朝会上许下要立沈青为储妃的诺言,这样的手段哪还要管什么出身,好好哄着人就是了。
她搀上沈青胳膊,神色无赖地呶嘴道:“反正我不管,叫了你姐姐,你既应了,就得拿我当妹妹看。当姐姐的飞黄腾达,哪有不扶妹妹一把手的。”
至于所谓出身,苏烟也自有一番说辞,振振有词道:“我爹娘自幼教育我,英雄不问出处,姐姐既这般聪明能耐,何须在意出身,只管好好哄得太子殿下欢心,坐稳太子妃之位,将来让所有瞧你不起的人,都俯首跪拜在你裙下,那多威风。”
她还拿自己举例:“你且看看我,出身大家又如何,进了宫来,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去刷恭桶。”
提到刷恭桶,沈青神色缓了缓,对苏烟倒是有些另眼相待了。若是寻常大家贵女,被赵幽这般羞辱,定要闹出一番自戕保颜面的风波来。
苏烟倒是坦然地认了,提起来也大大方方并不遮掩,亦不为之羞愧,可见她心胸宽广平和。再听她这番英雄不问出处的言论,其性之高远,当真是不输男儿。
沈青眼中不由温柔下来,忽然很是羡慕苏烟:“你爹娘想必很喜爱你。”否则不会把她教得这般好。
苏烟傲然地挺了挺小胸脯,“那是自然,我爹娘不爱我还能爱谁,若不是遭人算计,我爹娘是万万舍不得将我送进宫的。所以姐姐你将来母仪天下了,一定要照拂我,给我个妃子当当,这样兴许我还有机会回苏州府省亲,再见我爹娘一面。”说到最后,亮晶晶的眸子便慢慢黯淡下来。
所以这傻姑娘费尽地取悦太子殿下,妄想讨个名分,也不过是为了能博一线能与家人重聚的机会。沈青心防彻底塌下来,忽而很想念玥奴,不知玥奴现下身在何处,可有吃饱穿暖,到了陌生的地方,会不会还怕得夜半梦醒哭着要娘要阿姐。
她伸手在苏烟脸上捏了一把,拿出平日哄玥奴的耐心来哄苏烟:“你这般有福气,不用靠任何人,也能心想事成,谁会舍得拒绝你呢。”
苏烟性子比玥奴好上许多,一句话就平掉她一瞬思念父母的怅然与哀愁,立刻高高兴兴地点头:“那就这般说定了,将来我就等着姐姐照拂了。”说着转眸一看计时的沙漏,知道自己该走了,便识趣地告退:“那我就先回去了,姐姐你明日一早要出行,早些歇息。我特意给你带了驱蚊虫的香包,你千万要记得带上。东陵皇庙那边,近山林,蚊虫一定很多。”
随苏烟而来的,还有素青。
进了屋后,她没找到机会说话,如今苏烟转身离开,素青期期艾艾地跟着往外走了几步,忽而回头,冲进屋,朝沈青跪下磕头赔罪:“先前奴婢口出狂言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奴婢一回。”
说完,也不等沈青说话,又提起裙摆逃也似的跑了,仿若身后有凶禽猛兽追一般。
阿满瞧得稀罕,“除了殿下外,这还是我第一回见素青阿姐低下头颅跟人认错呢。”
难怪人人都肖想太子妃的位置,这还没册封呢,就已有人奉承上了。阿满暗暗摇头,转头去替沈青整理明日出行的衣物,却听在沈青忽然问:“阿满,你想不想出宫瞧瞧?”
阿满一怔,转过头:“我能出去吗?”
沈青点点头,“殿下既要我随行,总不能叫宫侍近身伺候我,自然得带几个宫婢。”
阿满眼睛亮起来了,如缀星辰般灿烂:“我定为姑娘鞍前马后,把您服侍得妥妥帖帖的。”
沈青笑她:“你刚才还嫌你阿姐对我阿谀奉承呢,现下你这殷勤的模样,比起你阿姐也不遑多让。”
阿满抱着衣裳,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