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清月隔着广漠而深蓝的天穹高挂在无云之端,又于千万里天穹之下,映在扬州城外的雀山路边一方不起眼的水洼中,被旁逸的树枝割得支离破碎、晃晃悠悠。
自雀山山麓而上,道路逐渐收窄,愈发崎岖颠簸。
飘雪方止,山崖边崎岖的路旁细韧的竹枝上还托坠着小而碎的雪粒,林间不时传来几声轻微绵长的吱呀声,偶或有竹被风吹动,簌簌抖落一身雪白,露出潮润的枝干,在夜色中晶莹却冰凉。
山间路尽头忽传来一片马蹄声踏碎安宁,雪簌簌都从竹枝上落了下来。四人纵着马围护着一驾马车疾驰而来,其后不远,紧追着一队蒙面执刀的人马,约莫二十人。
李虞夕深深呼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剑,挑开车帘一角,路左侧的直峭向下的崖壁,右侧是大片竹林,生长密集之处在月色中也墨黑浓稠的寻不到缝隙。
李虞夕扫视着右侧的密林。
扬州无高山,雀山也不过一座丘陵小山。
此处有大片竹林,再往上或许就有定居的农户了。
她摸不准这些人会不会对无辜农户下手,思考片刻,她做了决定,沉声喝道:“停车!”
青竹驾着马车,同时警惕着四周,闻言勒紧了缰绳,“主子?”
几人纷纷勒停了马,看向马车上探出半个身子的女子,等待她下令。
“就在此处,弃马入林吧。你二人在竹林里等待,剩下的与我从林间绕到他们后面去。以青竹骨哨为令行事。”
接收到她笃定的眼神,几人领命称是。
“护好田册,留两个活口。”缠紧缚臂,李虞夕补充道,“若其中有蒋三,千万不能让他先死了。”
五人潜入林间两刻钟后,果然有一队近二十人的人马提刀现出身影。行至停在原地的马车前,猜测到几人躲入了林间。趁此时,青竹吹响骨哨,五人从官道两侧密林中闪身而上,对方显然没有想到区区五人竟会主动伏击,不足二十人的队伍顷刻被打散。
银霜剑出鞘,薄薄的一片银白即使在浓稠的夜色里也泛着透骨的寒意。
这把银霜剑是三年前皇帝特意寻人为她打造的,剑刃虽薄,却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李虞夕会的招式不多,却是招招狠辣,直取人命。肌理破开的细碎之声入耳,背着月光、浓稠夜色中看不清厮杀的情景,但利刃划破脖颈的阻滞感通过手中的银霜剑清晰地传递到她指尖,另一只手执剑鞘抵挡过几次劈砍,被震的微微发麻。
几人速战速决,一刻钟后,除了被青竹堵嘴绑起来的两人,其余人都横七竖八躺成一片,没了生息。
十四带着人清理尸体。危险消除,李虞夕深呼一口气,手臂还在发麻。
她右小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一道,危险和紧张消除之后才开始觉得有些疼。垂着的手仍然紧握着银霜剑,银白的剑刃刚刚不知割开了多少人的脖子,刺进了几人的胸膛。
青竹抓的那两人里没有蒋三。
她半阖着眼挑开没了生息的人面上蒙着的黑布,检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蒋三。
蒋三没在他们其中。
“蒋三在哪?”银霜剑泛着寒光,她抬剑指在其中一人的喉间。
那人被青竹卸了下巴,眼神发狠地瞪着她,呜呜咽咽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
“青竹,让他说话。”仿佛看不见他腥红发狠的眼神。
青竹得了令,轻哼了一声上前。握住他的下巴,用了十成的力气给他接了回去。
“啊——啊啊!”被彻骨的疼痛席卷,那人忍不住挣脱肩头的桎梏伏倒在地,嚎叫出声,大口大口地喘气。
李虞夕不乏耐心,等他喘匀了气,又重复了一遍:“蒋三在哪?”连语调也没有什么变化。
那人缓缓仰起头来,朝地上唾了一口,狞笑着说:“昔日镇守幽州的虞将军之女、皇帝庇护着长大的乐嘉公主,原来当了郑良弼的走狗后,也与我等没什么两样啊。”
“放肆!”
被青竹一脚踹进心窝,那人又倒下去,伏在地面表情极度扭曲。
李虞夕并不阻止青竹。
“我再问一遍:蒋三在哪?”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银霜,垂下的剑尖抵在地上的人的喉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人半张脸被碾进地面沾了红泥和雪粒,有些癫狂地笑着,“此番大人失了田册只因未料飞雪阁是你与郑良弼的爪牙。我虽卑贱,蒙大人相救也知恩义不可负。哈哈哈哈!我不及公主狼心狗肺,不念深恩!”
“我死不足惜,等大人逃回中都告诉尚书令大人,飞雪阁的死期也到了。”
李虞夕面无波澜,丝毫不听他的责骂,冷冷淡淡地回应他的癫狂:“你放心,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死到临头还不忘误导她的方向,倒是一条顶顶衷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