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烽觉得特瑞莎话未说尽。但他顾不上揣摩,只想着尽快与苏云檄见面。
航空站大厅正中央漂浮着太阳系的全息投影,着重放大标示了多个地外殖民地以及空间站,数不清的飞船航线如蛛网般将他们纵横织联。
行李运输机像五条腿的大蜘蛛,在天花板和墙面之间上下溜爬;有名旅客穿着印有“广寒空间站纪念”的臃肿的出舱服,在数名工作人员的协力下被推挤出闸口;全身密封在胶服里的人推着一车标有辐射警告却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岩石,从人们身边经过……
“票子,票子要伐,”一个身上挂满宣传智卡的人拦住苏寻烽,“最后三张,沙洛空间站,铆钉小姐的演唱酒会……”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苏寻烽扇开那些绕圈飞行,嗡嗡叫念着广告的小喇叭,匆匆往一个过道拐去。
“诶老板,还有广寒跟团包机酒三天六千八,遇空气就膨胀的压缩棉被,了解一下喂老板……”
直到一名约三十来岁,面容古板,姿态稳重,身穿世联会制服的男子快步走到苏寻烽跟前,那名黄牛兼推销员才悻悻离去。
“我是瓦兹瑞-塔巴女士的一级助理。跟我来。”
男子同苏寻烽握了握手,他旋转其胸前的蓝色球形徽章,其身后不远处的机械门闸随即活动开来。
二人进入门后偌大的仓储区。该区域仅在角落屯放了少量的货箱,每个货箱上都印着星穹的标志,正有几名星穹员工在一队世联会成员的监督下开箱检查。
苏寻烽扭头望去,他只能看见其中一个被开启的货箱内堆着像是焦黑树枝般的物体,不知是何作用。
二人走到底部,越过又一扇门。下一个空间略小一些,堆满了银白与灰蓝色相间的休眠仓。苏寻烽逐个看去,这些休眠仓全部都是空的。
“里面的人呢?”苏寻烽忍不住问。
特瑞莎的助理没有回答。也许是那些回来的人,包括苏云檄都已经从休眠仓苏醒了过来,正在那后方休息?苏寻烽揣测。
二人来到了第三扇门前。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便从中窜逃而出,刺刮着苏寻烽裸露在外的皮肤。
门后并没有苏寻烽期待与想象中的,亲友重逢的热闹画面。眼前更加狭小的空间内,同样整齐排满了与休眠仓类似的容器。只不过,这些容器并不像休眠仓那样拥有透明的面部窗口,而是整体镀着一层密实而阴暗的深黑。
苏寻烽脚步渐缓,呆愣地望向前方的助理的背影,心慌意乱起来。
别停下,别停下,继续往前走,去往下一扇门……
他如此渴盼着,然而事与愿违,那名助理立在其中一个仓体前,似下了颗定局的棋子般,严肃地朝他招了招手,解释起了来龙去脉。
苏寻烽的耳朵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嗡嗡作响,那些时而安抚慰唁,时而义愤填膺的话语,他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
仓体表面那盏不到半掌大的白屏,浮着一串细小的名字,如即将消弭熄灭的星辰,在黑暗中漂浮着,挣扎着。
苏寻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前的,不知道自己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多久。
难怪。他麻木地想。难怪只需要短短一个星期,星穹便能将他们送回地球。毕竟死人,是不用在意飞船有多么离谱的加速度的。
“……我们也通知了其他遇难者家属,只是按照规定,午夜之前必须得进行火化,很多人可能见不到这最后——”
“我想看看他,”苏寻烽深吸一口气,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挑战的意味,“可以么?”
“当然,当然……”
柩板向两侧缓缓展开。茫茫白雾之下,渐渐显露出一具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身形轮廓。
苏云檄,双目垂合,面色平静,四肢修长,像人体模特般端直地平躺着。那一头简约的黑色短发,配着印有星穹集团标志的蓝色工作制服,显得干练而挺拔。
苏寻烽甚至做好了准备——没准苏云檄会随时会大叫着“惊喜”,蹦起来吓他一跳呢。
直到白雾随着他可怜的希望一同散去,苏寻烽才意识到,对方真的和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那胸口不再有力地起伏,那张曾经帅气而稚嫩的面庞,此刻也如一段枯槁而灰沉的死木,生结了一层青紫的苔藓。
“他怎么了。”
苏寻烽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地平静。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他固执地想。
“几乎所有已经找回来的罹难者,都是因瞬间失压而亡,只有两个人是因出舱服氧量耗尽而窒息……他属于其中之一,我很抱歉……”
与对方往日的种种在苏寻烽眼前不断闪回,最终随着冰冷僵直的躯体一起被封合于棺木之内。助理随即取来一个纸盒,塞进苏寻烽怀里。
“东西飘得哪里都是,不过星穹还是在我们的监督之下,为遇难者的家属们寻回了部分遗物。这些是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