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是想着。
只是这一夜,他睡得也并不安稳。
翌日清早,商行雪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气,心里没来由的不畅。
进宝端来早膳,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对他道:“郎君快起来用膳,今天厨房给您专门做了北楚的糕点。”
商行雪先是一愣,随即无奈地闭上眼。
这公主府里的人倒是伶俐。
公主不过是昨日来了筑香苑一趟,今日一早,风向都变了,是在赌他这个被废了的驸马还能再度得宠吗?
他不齿自己低劣的争宠行为,但现实就是如此,只有牢牢握住公主的“宠爱”,便可以在这个府里过得更好。
至少,他可以早日完成国君的嘱托,早日回家团聚。
想到这里,商行雪决定起床,好好享受厨房的巴结。
用过早膳,商行雪看着镜前摆着的素纱发带,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头发尽数束起,问进宝:“我的紫金冠呢?”
“奴才给收起来了。”进宝一面翻找,一面问道,“郎君不用发带了吗?”
商行雪默了一瞬,道:“不用了。”
他接过发冠,端正地给自己戴上,又瞥了一眼昨日脱下的素色广袖袍子,吩咐进宝:“那件也收起来吧,往后不穿了。”
“这件郎君穿着好看,公主也喜欢。”进宝不懂,却也照做,只是嘴上嘟囔几句。
商行雪不说话,又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沐曦和昨日惋惜他的脸,可见是喜欢他这副皮相的。
画虎不成反类犬,他不要再学别人。
商行雪命进宝抱着“波月”,两人一同去枫露院还琴。
栗子给二人开的门,脸色不大好,道:“傅郎君还请在院中小坐,我们郎君还没起呢。”
进宝不依:“便是明焕郎君未起,你也该请我们去正厅,哪有坐在院子里的道理。”
栗子皮笑肉不笑道:“这便是我们枫露院的待客之道,各位‘入乡随俗’吧。”
说完,既不看茶,也不陪侍,转身就走。
天空仍是灰扑扑的。
商行雪挺直脊背端坐在布置雅致的小院中,倒显得格外俊朗不凡。
明焕一推开窗就看到了他。
坐在古朴的石桌旁,太师青镶金纹的交领长袍衬得他姿容如玉,纵然因为前几日被人刁难而瘦削不少,仍是丰神绝逸。
面对他时,明焕总是忍不住自惭形秽。
他是北楚的太子,与公主拜堂成亲的驸马,即便惹恼了公主,被贬为和自己一样的面首,但他只需使一些小伎俩,便能再讨公主的欢心。
明焕的目光过于明显,商行雪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看着对方毫无芥蒂地一笑,明焕有些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旋即转开目光,对着栗子道:“你怎么不请傅郎君进来?倒显得我这般小家子气。”
栗子想要回嘴,见到明焕微红的双眼,也不敢说了,只道:“奴才这就请傅郎君进来。”
进宝抱着琴,亦步亦趋地跟着商行雪,看到明焕的时候还不忘方才栗子的怠慢,不甚友好地瞪了他一眼。
商行雪并未看到进宝的小动作,倒是被明焕看在眼里,心中难免多想。
“多谢明焕兄借琴与我。”
商行雪拱手相谢,却见明焕有些心不在焉,眼下还有可见的乌青。
“明焕兄昨夜没休息好么?”他问道。
明焕回过神来,听到商行雪这么问,再联想到方才进宝瞪他的一眼,不由疑心商行雪是故意来刺他的。
他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胡乱应道:“昨晚有些着凉,现下还有些不舒服,就不留傅郎君了。”
商行雪还想从明焕这里多套些关于沐曦和的喜好,但见他眼下便开始送客,也不好死乞白赖地在这,起身告辞。
出了枫露院的门。
进宝不由啐了一声:“我看他就是嫉妒公主昨日来找郎君您,拿腔作势的,真教人看不过眼。”
商行雪还在想如何更进一步地接近沐曦和,却听进宝这样说,仔细回忆了明焕的表情,有些好笑。
明焕还真是对公主情深一片呐。
这位华阳公主,聪明又狡黠,时而豁达通透,时而矜贵自傲,让人捉摸不透,却也吸引着人去了解她。
她美则美矣,却如长着刺的玫瑰,教人稍不留神便扎上几个血洞,哪怕血竭而亡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她的星点怜悯。
谁若是爱上她,少不得要被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商行雪庆幸自己早就看清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