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稻丰镇的陈老爷遭了天谴,那么大的院子都烧完了……”
东平县内,一处闹市酒楼中,一桌麻布粗衣的男子们正喝酒聊天。
“什么天谴,我看是人为的。那陈老爷罪大恶极,说不定是抢杀了哪家的小娘子,被人家爹娘潜进府中一把火烧了泄恨。”一男子抓了把花生米放在嘴中嚼,一脸嫌恶。
“你是不知道,我那大姑的女婿的外甥的大伯的儿子,就在县衙里当衙役。”
另一男子手握酒杯,反驳道:“据他说啊,他们前两日去稻丰镇调查的时候,明明万里无云,但却有道道金色天雷都落在陈府中。据镇里人说,那天雷已经连劈了三天三夜。”
“更稀奇的是,他们要进去探查时,‘啪’地一声天雷劈在陈府大门前,直接把那牌匾和大门,连带着门口的石狮子都劈了个粉碎,而后就停止了,好似在放行一般。他们一进去更是吓了一跳……”男子停了停,喝了口小酒,摇头晃脑了一下。
“快说快说,别卖关子!”同桌的众人一把将他手中酒杯夺下,好奇地追问。
“咳咳”那男子一时不察呛了一下,倒也不恼,只是又悠然擦擦嘴,才开始讲述:
“啧啧,一进府啊,那前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金银珠宝,”他压低声音,“可那衙役们正要去摸,那金银珠宝却在院中自燃起来。衙役们正要灭火时,一条三人宽的小金龙自火光中咆哮而出,一张血盆大口将那金银珠宝都吞进肚中,而后在地上绕了一圈便直接消失了。那院中,只留下一行的铺满院子的血字:枉法营私、不义之财。”
众人一片哗然,说话那男子却冷笑一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们继续往里走,走到垂花门的时候,几位十岁女童穿着水红衣衫从院中哭喊而过。他们正要拉住询问时,却发现手中拉住的……”那男子压低声音喝道,“是一截焦黑的断手!”
众人被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却见那男子继续道:
“那断手拿在手上没几息,就碎成了齑粉落在地上。这还没完,只见几人惊恐之时,那齑粉逐渐自己聚在一起,形成了几个黑中带血的大字:怙恶不悛、丧尽天良!”
“最后走到主院时,那个场面更是惨烈。那血啊都渗进地面好几层,上百人被烧的焦黑如碳看不出本来面目,还一碰就碎。”
“唯有陈老爷头戴金冠、身穿锦衣,背对院子门口站着。众衙役还奇怪呢,不是都说陈老爷死了吗。于是就有人上去拍了拍陈老爷的肩膀……”
男子抢过酒杯,猛地灌了一口,提高音量:
“那陈老爷竟然自己转过身来了!不仅如此,还成了一副活死人模样!”
“他身前全是密密麻的针,有的极烫如火,有的极寒如冰,普通人根本不敢触碰。而且算下来这也有多少日没进食了,可是那陈老爷双目睁得几乎裂开,还竟然有微弱的呼吸!”
众人又是一惊,更有胆小的,已经捂着耳朵不愿再听了。
“众衙役推也推不动他,就像一颗扎根在院子里的老树,只能生生世世站在那里了。”
“这时一个衙役眼尖,看见那陈老爷的皮肤上仿佛刻着字。几人将他衣服划破撕碎,只见他身上鲜血淋漓,没一块好皮。凑近了看去,密密麻麻的血红痂痕竟然是……”
“用刀刻上的六百多个人名……”
有人哆哆嗦嗦问道:“不会全是……被他摧残过的女童的名字吧?”
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是也不是。”
众人又催促,那男子才摇摇头,很是痛恨的模样道:“还有经他手,被卖给其他丧尽天良之人的女童名字。”
“你们说,若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锄奸惩恶,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连陈老爷搬去稻丰镇之前掳掠的女童名字都有!”
“而且这种种异象,哪里是凡人能够做到的?”
众人摸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无不又害怕又畅快。
“所以说啊,人在做天在看!做了坏事的人,迟早是要付出代价的!”
酒楼中,此时走进一位眉清目秀的书生来。他发间有一绿白簪,身着一袭绿白衣,虽难掩眉间病气,身姿却飘逸俊朗。
几人讲完了话,目光不自觉跟随着他,落在他坐下那桌的其他人身上。
一二十五六岁抱浅绿伞着鹅黄衣的妇人、一十二三岁穿水红薄衫的丹凤眼女童,左右围绕着一位一十六七岁绝色紫衣少女而坐。
说话几人面面相觑,奇道:“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竟一点也没注意到。”
谢怀疏坐下后,对目光灼灼看着他的棠奴点头,声音温和:“账册已经找人送去府衙了。”
无歧正听的兴致勃勃,见了他便眨了眨眼,低声问道:“谢先生,这‘天谴神迹’降得大快人心否?”
谢怀疏颔首,桌上众人皆露出了会心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