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沅没有应声。
阿洛转身看去,女孩子瘪着嘴,眼泪吧嗒吧嗒掉。
“别哭。”阿洛裹好头发,解放出胳膊,好把夏沅揽在怀里:“这种事情,终归得听父兄的。”
夏沅略微闪躲:“我身上脏……别弄脏你的衣服。”
“邦”地一声,阿洛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什么胡话。”
“阿洛……哥哥为了报仇,一直带我四处搬家,我从来没有什么朋友……我,我……不想离开你……”得了阿洛首肯,夏沅乖乖靠在她怀里,眼泪落到她前襟上。
“夏先生此番报了仇,你们到中原,安定下来,何愁没有朋友?”阿洛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不止这样……”夏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洛一边吩咐仆人端些热汤,一边揣摩着女孩子的心思,过了片刻,恍然大悟一般:“是舍不得谷梁公子吗?”
夏沅先点头,又摇头。
仆人端来了汤,阿洛舀了一勺,送到她唇边。
夏沅就着眼泪,喝了一口酸涩的米汤,呼吸顺畅了些。
“那……等宋先生好些了,我每日催他给你写信。”阿洛自以为猜透了夏沅,自信地说。
夏沅一下子涨红了脸,扑到阿洛怀里:“阿洛,我和你说我的心事,我走了之后,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阿洛哑然失笑:“当然,就算公主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告诉她。”
“你说,我知道他是哥哥的仇人,却喜欢他,是不是不孝?”
阿洛喊仆人拿了一只篦子,拆解开夏沅的头发,细致地帮她梳理出黑色的虱子:“物伤其类罢了。他和你都是中原人,模样又可怜,喜欢有什么不对?夏先生自己都说仇已结清了,你更无需介怀。不过,若是你想嫁给他,我可要劝你小心。”
“只是爱慕罢了,我谁也不想嫁。”夏沅再次哭了出来:“你怎么也满口都是嫁人。”
阿洛惊道:“还有谁跟你讲这些?”
“那天晚上,复关跟景公子说,已经给我和阿婴定了亲事,是真的吗?”夏沅抽噎着叙说:“哥哥也说让我回中原,找个老实的农户嫁了。”
阿洛不明就里,但想来以望舒的性子,这些话也并非不可能说出口,只能先搪塞过去:“嫁娶之事,旁人说了没用,还得看长辈的意思。你转过年去也十四了,夏先生和你谈这些不算晚。”
“嫁人真有那么好的话,姐姐怎么不嫁给复关?公主姐姐嫁的可是太子,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夏沅气她不理解自己,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背过身去不看阿洛。
效力大秦,独身到老,一直是她不可告人的执念。至于嫁人,她倒不是没想过,虽不渴求,也不排斥,不过是为大秦繁衍子嗣罢了。
爱与不爱,合与不合,她没想过——原本成亲也不该是为自己。
夏沅的斥责,让她产生了些许动摇。如果真被许配给太子那样的人,或许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阿洛急忙道歉:“小夏,求你原谅我,是我欠考虑。我先前以为,嫁谁不重要,家世人品过得去便罢了。但我觉得,人大概都有这么一遭。”
“我谁也不想嫁……”夏沅再次转过身来,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喜欢读书,但也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我对颜回,子路那样的人很亲切,但一想到我是女子,又觉得与他们远隔天涯一样……好的坏的,都和我没有关系……”
从前,哥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两卷《论语》,稀里糊涂教她识了几百个字。她把连着竹简的绳子都翻烂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哥哥既讲不明白,也认不得更多的字。
阿洛梳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她仰头看了看飞翔而过的群鸟,也抽了一下鼻子。
“大清早,哭了不吉利。” 望舒打完了架,顶着满头的绿叶尘土和鼻子下的两道血,递给夏沅和阿洛一人一条热帕子,又向阿洛道:“你也不关心我——我叫人打死了怎么办?”
阿洛接过帕子,帮夏沅抹了一把脸,将帕子丢到水盆里,才笑着说:“夏先生出拳都轻飘飘地,哪里打得动大人?真有事的时候,我可没少心疼。”
“我肚子里都是草,哪能和他满肚子肉羹比?”夏无咎在一边抱臂站着,斜睨着三人,嘴角还挂着血。
望舒坚持塞给他一块帕子,他犹豫再三,别扭地擦了一下血迹,在水盆里反复将其洗涤干净,才恭恭敬敬地双手交还给仆人。
半晌,夏无咎向妹妹丢下一句:“你走不走?”
“夏先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沐浴更衣……”阿洛站起来,试着挽留他们。
“关你什么事?”夏无咎打断了阿洛,看向妹妹。
“你怎么说话的?”望舒提高了嗓门,阿洛连忙捏他的腰,他才没继续发火。
夏沅犹豫了片刻,顺从地跳下回廊的栏杆。她准备给望舒磕个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