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有几片竹林,竹林里有一条鹅卵石小路,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是一池人工湖,人工湖里是精致的假山和成群的红鲤。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小区,就跟古代皇帝的避暑山庄一样。”薛雅坐在池边,两手撑在身后,抬头仰望那些干净到反光的落地窗。
池中的红鲤像标本一样静置水底,风吹皱像池水,吓得它们摆动尾巴,在水面翻起水花,风止后再次昏睡过去。
生活在这一方死水中,它们会开心吗?夏宁不禁想,眸中流出一丝神伤。
“这么快就不开心啦?”薛雅晃着身体轻轻撞了夏宁,“我说你们真应该看开点。”
“我们?”
“你们啊。”薛雅手臂一挥,挥向眼前这些高级公寓。
“你又不了解我。”
“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活着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只有死人才永得安宁呢,往好处想,这证明你还活着。”
“你安慰人的方式还真独特呢。”夏宁笑出声。
“行啦,快上楼吧,天快黑了。”
“你留下来吃饭吧。”
“把你扶上去我就走啦,晚上我还有兼职呢。”
大学三年里,所有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薛雅自己打工赚来的,每月盈余寄给家中生病的母亲,除此之外,小姨听说她赚了点钱,隔三差五就厚着脸皮讨要补贴。
到楼上,夏宁说不吃晚饭便不吃晚饭吧,拿几块馅饼走。
薛雅见了牛皮纸包装盒,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平港的百年老字号。
咬了一口,薛雅的眼眶就红了。
薛雅说小时候母亲总是给她买汪记馅饼,后来母亲精神状态不好了,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忘记女儿是谁,但母亲始终记得汪记店铺,那家女儿爱吃糕点铺。
夏宁没想到薛雅看起来那么潇洒不羁的一个女生,会有如此坎坷的经历。
也许越是受伤的心灵越需要一副铠甲来保护它吧。
夏宁恨自己嘴笨,无法像薛雅安慰自己一样去安慰她,只能把剩下的馅饼全给了她,希望能解她思乡之苦。
“以后我让我爸爸多寄点来。”夏宁说。
薛雅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你爸爸?”
“嗯,我爸爸就在平港,买汪记馅饼可方便了。”
薛雅垂下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宁宁,你真的很幸福。”
薛雅的笑带着无奈和苦涩,她感激地推却了夏宁的好意。
说到底只是一个寄托,她心之所愿,是暑能回老家陪陪母亲
薛雅走后,夏宁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心底愈发佩服薛雅。
她妈妈生病了,在沪城又被刻薄的小姨纠缠,二十几岁本是享受青春的年纪,她却孤身一人在异乡打拼,承担起养家的重任。
夏宁跟薛雅比起来,那便是云泥之别了——整天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连学生的本分都没能做到。
也许有些人学习不好,是因为他们的天赋在别的地方。夏宁不禁想,万一自己是为艺术而生的呢?
人在某一瞬间会产生一些幻想来慰藉自己,比如我是天选之子,天赋超凡,当下的平庸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不管怎样,夏宁从现在开始决定琢磨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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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医务室后,陆岭找小卖铺老板要了冰块,赶回去时夏宁已经离开了。
孙尹秋软磨硬泡他,非要陆岭送她回家。送到家了,孙妈妈硬是要留陆岭吃饭。
中国长辈所奉行的“待客之道”,便是不管你情愿与否,空闲与否,只要到了我家门口,今天横竖都得留下来吃饭,不吃便是你不知礼数,不识好歹。
他们颇以为傲地称之为“礼”。
陆岭是多么随和明理的人啊,即使勉强自己,也不会让场面变难看,这也是长辈喜欢他的一点。
吃完饭长辈拉陆岭唠家常。
孙妈妈一个劲夸陆岭一表人才,出类拔萃,谦逊有礼......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扣在他头上。又问他想考什么大学,出来想做什么。
“目前来说,我想从事物理科研方面的工作。”
“那正好啊,尹秋爷爷就是科学院院士,陆岭你成绩这么好,将来让她爷爷把你引荐进去,不是问题!”
孙妈妈看着陆岭笑,慈祥得好像这样优秀的儿子是自家的一样。
陆岭到家快十点了。
客厅里电视开始,夏宁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截小腿搭在沙发外面,脚踝隐隐发红。她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从侧面看瘦削而令人心疼。
陆岭关掉电视机,为她盖上毛毯,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冰袋,轻轻坐在她身边帮她敷脚。
夏宁感受到凉意,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哥,你回来了?”
“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