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修臻原本以为妹妹大了,渐渐学着放手,给她处理自己事的决定权。
绝没想到,大清都亡了,还有这封建残余,还是自己的至亲家人。
但此时为了妹妹,得有壮士断腕的勇气,下定了决心跟父族割席,哪怕不要将来可能会承接的产业。
“爹,你只说天底下没有这样做女儿的,可有你这样做父亲的?”
“修臻呐~你怎能这么跟父亲说话?是,你现在出息了,有营生了,可也不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吧。就算你翅膀硬了,能自己找饭辙,要是没有爹娘给你生命,你能来到这世上吗?”姨娘正愁找不到机会,拿住他的错处,将这个嫡长子挤兑出去。
如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对蒲希冉舞剑,意在这个继承人。
眼下,一通火力输出:“你父亲还没死呢,你就闹着要分家。虽你没嘴上说,可你的所作所为,哪件是孝顺的事?在北平跑码头,直接安家落户了。娶妻生子这么大事,也不请示家里面。提亲省了,说媒省了,你是怕你爹爹劳累,还是直接入赘人家了?”
蒲老爷被女儿顶撞,已是颜面扫地。如今连正房所出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儿子,也这般忤逆。只觉急火攻心,一阵阵血往上涌。
手指哆嗦着,一指门外:“老夫没你这样的儿子,从今往后,你兄妹两个,就给我改了姓,滚出家门!”
姨娘第一时间曲解他的意思,传令下去:“来人,把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乱棍打出。”
龙头拐杖敲下去,蒲修臻所有的孝心,都用来没对父亲大打出手,没一把火点了这宅子,没对婶娘恶语相向,就是他最大的修养了。
他挡在小妹前面,自己挨了好几棍子,脖子和后背都青了。
蒲希冉被哥哥保护得很好,未伤着一处。
坐上返程的火车,蒲修臻心情实在太差,懒得去挤三等舱,直接包了一节包厢。
喝着咖啡,还在装作漫不经心、用眼睛寻她身上的伤口,见她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
“回去,你别跟你嫂子瞎说。”
“怕嫂子担心你?”蒲希冉习惯了被哥哥护着,依旧不影响她每次都觉感动。
却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若是嫂子问起,她实在没法欺骗。
“不是。是怕她因而记恨你。”蒲修臻没有知识,也有常识,总听说月子仇会记一辈子。
眼下除了女儿,夫人和妹妹就是他全部亲人,没什么比最爱的人起争执,更让人糟心的了。
“这回你没受伤就好,姑娘家容貌极重要,要是坏了容貌,以后哪儿还能嫁得出去。”
蒲修臻说归说,心底还是很得意,自诩他妹妹天下第一,绝世容颜,是不愁嫁的。
“我现在名声这么坏,还嫁得出去么?”蒲希冉苦笑了一声。
“当然能,你要是抛绣球,底下得有一堆才子接。不过咱也不着急,你要是不愿嫁到夫家,看人脸色。哥养你一辈子。”蒲希冉语气清淡,没拍着胸脯,也没豪言壮语,仿佛在说什么平淡小事。
甚至因为搅拌着喝咖啡太麻烦,而直接端起来,仰脖一口闷了。
随口说起:“对了,这两日我在上海滩的朋友要过来。跟我交情不算深厚,不过她在北平学戏时,做了一年同学。我去上海滩跑码头时,也得了他一些照顾。不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也是得遇知己、相见恨晚。”
蒲希冉心底被感动灌满,虽然母亲走得早,好在还有哥哥。又当爹又当娘,只比她大两岁,却给她最多温暖和庇护。
没太在意他说的,即便是挚友又如何,傅云亭是哥哥眼里品貌俱佳的,现在她身陷囹圄,他又在哪儿呢。
倒是蒲修臻来了兴致,提起同行,比对女人更感兴趣。
“你在沪上读书,应该认识沈老板。人都说,北平学戏,天津走红,上海滩赚包银。他正好反过来。他在上海滩走红,去天津卫唱戏,如今要来北平赚包银。”
“像你说的,他是大人物,我是小喽啰。就算我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蒲希冉对这位老板没什么印象,在沪上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从前傅云亭霸道,不准她听别人的戏。她便也遵守承诺,没他顶着也乖乖履行,一直到现在。
到了北平,她没第一时间回浦宅,骤雨将至,又往傅宅走了一趟。
一路车马劳顿,丝毫不觉累。只要想到能见着他,便有如神助,好像不知疲乏。
天空中有几声惊雷滚过,等候门房通传的时候,她一直在下人采买的小门站着。
不多时,没等到傅云亭,只见着了他太太。
“你也知去正大门影响不好。”潘子珍绾起乌发,十分不拘小节地、用一根木簪束着。
无奈叹了口气,没对她恶语相向。大抵是知晓为难她、在夫君那关过不去。
还想在傅家安稳度日,便得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