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没了来时的闲情逸致,用午膳的时候也三心二意,眼睛时不时就往付绮月身上瞥。
付绮月浑然不觉,只被眼前摆了半桌子的佳肴迷了眼,一门心思都在吃上。前些日子胃口不佳,大抵也有终日闷在府中心绪低沉的缘故,今日随谢麟四处走了走,视野开阔了,心胸也开阔了,看见美食不由得眼神发亮。
尽管她真的很想不顾淑女形象地胡吃海喝,奈何她现在顶着公主的身份,举止须得多有收敛,只能一小筷子一小筷子地尝。谢麟坐在她对面,看她的动作便觉得与沙地里啃草根的鼹鼠很像,越看越像,尤其是眼睛……
等付绮月把自己的肚皮吃得圆滚滚的,再也吃不下一口,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正准备开口,就听见谢麟嘲笑了一句:“这么能吃,公主殿下从前在宫里头,怕是累坏了不少厨子吧。”
“……咳。”付绮月尴尬地掩唇笑笑。
俩人打道回府。
路上,谢麟低声吩咐陈雨将几个部下找来,马车方停在家门口,谢麟对付绮月说:“我还有要事,你自便。”不等她回答,人就大步流星地跨了进去。
灵儿扶着付绮月下马车,声音低低地:“公主,侯爷他怎么这般奇怪,忽冷忽热的。”
“大抵我又惹着他了吧。”付绮月也摸不着头脑,也不想管他。“外面晒得慌,先进去吧。”
回到卧房,付绮月先换了一身居家舒适的衣裳,又用清水擦拭了手和脸,接过珍儿递来的团扇,到美人榻上懒懒地靠卧下来。
灵儿从箱子里找出来一沓空白的纸笺置于小桌上,放了一小勺清水入砚台,轻轻研磨。墨汁徐徐晕开,她搁下墨条,走到付绮月身边,轻声说:“公主,今日侯爷带您上城楼看见了什么,麻烦您写画下来。”
微眯休息的付绮月一下子清醒了,瞪大了眼睛:“什么?”
灵儿面色不改:“这也是贵主的吩咐。您到这儿这么久了,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带回去,您别忘了,盈雪夫人还需要贵主的药材呢。”
付绮月心里“咯噔”一下。
不管灵儿背后的贵主是谁,他为什么要城防布局图?这类军事密要,若是流通到外人手中,造成的后果,绝非她可以一力承担的。
她不由得再细想了整件事件的经过。
“贵主”把她和真正的公主调换,绝不仅仅是要一只西北的眼睛那么简单。假设此人在朝中位高权重,再将西北的边境要塞、城池布防掌握在手,那皇帝的位子还真不一定能坐稳……
调换自己身份的背后之人,最大可能就是真正的公主生母——怡妃,可怡妃膝下无皇子,她图谋这些有何用?
灵儿提高了声音:“公主。”
付绮月放下手中的团扇,冷静道:“好,我去写。”
她起身步至桌前坐下,接过灵儿递过来的笔,盯着那上好的纸默然片刻,左手提袖,慢慢落笔——
先是城墙、城楼,而后是哨兵、步兵……
谢麟今日戏谑的笑脸宛在眼前,不知若是被他知晓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那双眼睛是否会喷出火来。眼下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应付灵儿。
她把今日所见所闻简略地下了下来,悄悄改了不少地方,譬如士兵巡逻时的人数、换班时辰、城楼内部的机构。写罢,还故作认真地又检查了一遍,将“不确定”之处再次改掉,这儿换一笔、那儿删减一字,已经不大能与真实境况吻合了。
“贵主”既然让她来完成这件事,就说明西北军中暂时还没有他们的人,日后说不定会让他们钻了空子,到那时自己今日所为决计瞒不住。、
管不了许多的,阿娘的命要保,谢麟也不能背叛。
她没有道理去害一个好人,尤其是一个镇守边关、爱民如命的将领。
灵儿等她收笔,仔细敲了敲纸上的内容,有些不确定:“公主,您确定您写的都是真的吗?”
付绮月有些心虚,暗暗掐住手心,保持镇定:“我也是走马观花,没怎么留意,但是能写下来的东西,都八九不离十。”
灵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只将纸卷好,躬身退了下去。
见灵儿走了出去,付绮月才暗暗送了一口气,可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谢麟。这个人,她能不能信任?
另一头,书房内。
谢麟从压箱底的箱柜里扒拉出陈雨上次给他的香囊,握在手心处仔细观察。此刻再看,越看越像。
再联想一下公主的日常。她的衣裳首饰多是随行的嫁妆,出自皇家,谢麟平日里不甚留意,只有今日那个香囊他多看了几眼,做工精致,不亚于宫中绣娘的技艺。她说是亲手绣的,但据探查而来的消息,怡妃出身关西,并不擅苏绣,那么她一定曾经在某位师父手下拜师学艺。而这位师父,也许和付绮月的生母盈雪有着某种联系,或是曾共事、或是出自一位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