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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的母妃亦是个坚贞不屈的女子,其之一生都在为了家与国而活,虽这两者并未给过她什么。”
“你想说什么?”秦南蹙眉,手中的朱批未停,只落笔的那一点浓了些许。
“父亲,您从来都是看低了她们。”
秦南迟迟不语,周遭的一切瞬时僵化,君王的雷霆怒火似乎就在眼前,明明方才还是其乐融融的场面···
寂静中,却听一声叹息,“是啊,为父老了,看不准了。”秦南摇头道,此刻竟不知说的是韩青衣还是蒙溯亦或是自己。
“她的父母···叫她‘阿胭’是吗?”秦南合上折子,将笔也顺势一搁,他是真的累了,眼下只想单同儿子唠唠家常。
“是。”秦寒息答毕,竟一反常态地开口又道,‘胭脂傅雪,辛夷逞娇 ’的‘胭’。”
“好一句‘胭脂傅雪,辛夷逞娇’···确是她的手笔!”
此一句出自前朝昭阳公主郑淑音的《淮阴赋》。
宣义二十二年,彼时正值豆蔻的公主途经淮阴,面对河道两岸的阡陌田舍挥笔写下了这卷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名赋···
而今暖风游走之下,阡陌田舍依旧,临窗的辛夷花期已过,反是那茉莉开得极盛。远看去亦是粉白似雪,另有三两早桂点缀其间,风过处,数十里的宫墙屋舍尽为花香所笼。
“你我再出去走走罢。”秦南忽道,秦寒息躬身应下。他已料及接下去事态走向,由此罢了罢手,令随从止步。
“为父听闻人家头次来你个堂堂世子竟请了顿小食摊···”秦南的话中虽有苛责之意,心情却是颇佳,“想必后头一回,你也是忙着阿虞的婚事,未曾款待周全吧?”
“原先为父不便出面,此番过了明处,定不能再任你胡闹!”
“原先父亲还不是令我纳她?···”
“纳?谁敢令她为妾?”秦南知他是在下套,却仍正经道,“不说其母昭阳公主的身份贵重,光是累世公侯的公孙家就够你我父子喝一壶的。其暗里的土地兵丁全不在诸国之下,声望更是极盛,反观我等王侯虽于一方显赫,先祖却多为草莽,若及婚嫁实属高攀。”
“所以父亲才会有所顾虑。”
“眼下她还不曾往这个方向去猜想,可你既要娶她,必是要坦诚相待的。届时你将置前朝如何?又置公孙家如何?”
“儿子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为父深知你的能力,但万事万物皆有变数,你在谋划之时,又怎知他人未在谋划于你?···罢了,事态既已如此,明日你且先带她去栖霞山转转。”秦南无奈笑道。
“是。”秦寒息当即应下。
“你答应的倒快心底定在编排我,哪有上来就带小女娘去拜祭祖坟的道理?”秦南看着他摇了摇头,眼下尽是了然,“你想借为父之手,为父便如你所愿。再者这丫头这般聪明,你陆陆续续送了这些礼,她怕是已然理出些许头绪来了。”
“望父亲再指点一二。”秦寒息默了一瞬后方沉声道。
“公主与青衣情同姐妹,我也知自青衣辞世后,公主曾暗自祭拜过几次,大抵是留下了什么,你我都未寻得,想来只能是为她留的。”
“儿子明白了。”秦寒息虽得指点,心思越发沉了下去。他原盼着她早些知道,可眼下真到了那一日,他却是忐忑的。
从未见秦寒息这般,秦南瞥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由起了调笑的心思,“你先前去了南诏,可有下聘?”
“未曾。”秦寒息如实答道。
“可有问吉?”
“未曾。”秦寒息再答。
“岂非白跑一趟。”
“蒙彦昇又非我岳丈。”秦南明显看得他眼中的厌恶,追思的口气由此郑重,仿若面谈国事,“你说的确是。待你们婚期定了,我便也将眼下这虚的实的通通给了你。如此你可同那齐国一般以王妃之礼将她迎来。再倘若···她愿意,你便将公孙兄夫妇二人的衣冠冢一并迁来金陵吧,我想他们也该是愿意的···。”
秦寒息俯身一躬,霎时竟不知是何滋味。
是啊,当初的至交四人,出身虽不尽相同,却皆为之坦荡英游光风霁月之辈。如今却只余了他一人背负着少时的理想,二十余年的愧疚同永世的遗憾垂垂老去···
“我自问九泉之下有颜面对你虞林伯父,却自觉始终亏欠了公孙兄夫妇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