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难处,来找我即可。”
自武松得公干差令后,武家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飘摇,而那次拜年后,茹昭直觉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茹昭不知后续的故事,她的睡前夜谭是残本,阿娘从不与她讲那位英雄同哥哥团聚后的事,直跳到结局,纵使她千般问询,阿娘仍是秘而不宣。她无法替他的命运全程舞弊。
政和六年二月廿八,这两日的杏林堂可谓是门可罗雀,无人病痛确是好事,但着实祥和得有些过份了。茹昭正要出门,但见一红粉身影踽踽前行,直投她院来,盯睛一瞧,原是金莲。
“姐姐忽然造访,可是有事?”茹昭迎上前去,温笑问询。
金莲却似神游,抬眼凝视茹昭,樱唇微颤,磕磕绊绊,言道:“大郎……大郎快不行了。”
茹昭的笑僵在唇角,“你说什么?”
下一秒,茹昭扯起金莲衣袖,撩开裙摆,欲向武家奔去。金莲一惊,整个人揖在地上,环住茹昭双腿,叫她不得动弹。
“你这是做甚!”茹昭俯身,擒了她的削肩,拖将起来。
“现下去不得,他们叫我今日杀掉大郎,不然我与他们一个也逃不了。我是偷跑来见你的,大官人他,封了消息,没人敢来你这儿递消息。”她絮絮念道,慌乱无措,环住自己颤栗不休。
“大官人?西门庆?”茹昭嗔目,猛地摇撼她的双肩,力道大得她螓首一磕。
“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金莲陡然变了副面孔,冷笑一声,明眸缓缓对上茹昭的眼,“我同他勾搭上了。大郎捉奸时,被大官人一脚踹中心窝。”
茹昭一滞,急问:“他现下情况怎样?何时的事?可有请其他医师?”
“暂时死不了。”
茹昭放开她,欲往武家赶去,却又被她拽了步子。
“松手!你前后矛盾,叫我如何信你?”
“你说过,我可以找你,若有事……他们若见你救了大郎,定会想其他对策。”
“武大哥现下情况如何?”
“胸痛依旧,但好歹能挪动身子。”
“你与我进屋配药,日落后抄小路,我从后院入室。”
堂内,茹昭一边听金莲描述病况,一边于两壁扣银环小方匣中翻寻草药。
“对不起。”
“即做了对不起的事,就别说对不起了。”
金莲垂首,嘲弄一笑,“我知你在骂我是银妇,即使你嘴上未说。”
见茹昭未语,她自顾自又道:“妹妹可知守在一五短矬子身旁过的日子?”
“水提不动我挑;柴劈不动我砍;蜡烛置的高,为免他爬上爬下我来添灯。可这些都不要紧,不要紧……”
“要紧的是,妹妹可知被一个不及你胸高的男人压在身下,揉*圆搓*扁的感觉吗?哈哈哈,似是在和半大的弟弟搞不*伦!睁眼一瞧,嘿,是张小鬼儿般的丑面。”
茹昭顿住,怅惘着走近她。
“在府时,太多人骂我银贱……”
银贱便成了她命中的判词。
她信她命贱。
怕自己沦落。
哪知怕着,走着,却按照那滑坡似的命格一路滚落,摔个粉身碎骨……
她错了吗?
不该有情。不该有爱。不该有欲。
封闭自己,封好门窗!
她那么美,多少双眼睛瞧着,盼着,望着……
他们盼着她由良为娼!
就算他们知道不可能得到她,但眼见着她的堕落何尝不是另一种快*感?
想想也是好的,想想,辗转,再想想,难眠,那香艳绝伦的画面……
自此,泼向她的那些污糟脏水都成了理所当然的处刑,一个女子背叛他的丈夫本就该死,若是个美貌的那更是银贱,勾搭上非富即贵,便是占尽这世间罪条,一刀割喉,喷出的红,都脏过黑狗血……
错的是她,哪怕从头至尾她是被绑上这条道路,这场婚姻,现下就连审判也要封她的嘴……
她不该有思想的!
唯一被允许的,是在他人为她拍板的命运里,苟延残喘的度过余生……掐断一切希望,在贞洁牌坊下,一天,一年,一百年……悼念自己流逝的花颜……长……真长……
这么想来,她突然开始怀念死亡。
可她是泥沼中绽开的金莲,注定也要死在泥沼中……
如若没有他,她合该接受这命运,如若不曾遇到他……
他不该出现在她的命中,那骄阳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