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此三百里地,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六日;而苏先生去调兵,却说半日即回,想来必不是会稽郡兵。索要虎符,也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她看看天色,已将近日夕,微薄的暖意被寒风一吹,又弥散无形。他们和士兵们的人影纷乱,已渐渐淡了下去。
时间快到了。
---------
正是刚离狼窝,又入虎穴。
再次被当做战利品推倒驸马跟前,后者面上的神色十分精彩。
“你们果真有能耐,不仅出了密道,更毫发无伤。”沈璧震惊过后,微笑着坦然接受他的战利品,道:“我原想先关你们几日,教你们领略一回燧阳的极乐滋味。”
对秦姜来说,走了半天的密道,出来后又被俘,这事说出去的确是有点损颜面且令人自尊心受挫的。
沈驸马的得意与他们成了鲜明对比:他雍容,他们狼狈;他傲然,他们挫败。
他为王,他们为寇。
她和其他人一样,沉默不语。
沈璧转向范斯。
“未想范兄来得如此及时!”他笑道。
范斯道:“早先听得公主等人带兵马前来,末将便揣度必有战事,果不其然,他们被驸马杀得大败,好巧不巧,又撞在我刀口上。这岂不是上天予我?”
他说得爽快,沈璧却听出了几分不祥,忙问:“兵马?什么样的兵马?”
“普通的禁军。”范斯不甚在意,摆摆手,“驸马勿忧,我的斥候来报,不过勉强千人,纵装甲精良一些,哪能胜得过您五千精兵和我的三万会稽郡兵!”
听他这样说完,沈璧本不该忧心,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祥的兆头,仿佛什么变故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再次问道:“你可曾见过一手持虎符的文士?”
说罢,不待对方回应,又忽而摇摇头。
不仅他自己,连一旁听了个真切的秦姜都觉得这话甚为可笑。
苏州到临安有三五日的路程,苏吴就算轻功卓绝,又哪里能在两个时辰内赶至?
这分明是一次阴差阳错的过程。
范斯是个粗人,搞不明白沈璧在担心什么,全无顾忌,甚至大力拍了拍公主的木椅,像进献什么战利品一样,把她粗鲁地推了过去,“我带了两千人进城,让主军在城外等着,一有风吹草动,便能立即知晓。今晚驸马便可设庆功酒,来日将这几个蟊贼杀了祭旗,公主便任由你拿捏!”
他发出了一长串的笑声,肆无忌惮,驸马沈璧也只得将话压了下去。两人携手揽腕,寒暄了一阵,转入厅堂,还不忘将公主带在身边,又吩咐把秦姜等人绑了,果真是要来日祭旗的架势。
-----------
云气渐涌,不知是雾霭还是山岚,在日头落了后,也渐而卷土重来。天擦了黑,兵士们的影子交错凌乱,在每隔五营燃起的火把间浮跃跳动。连营兵帐从苏州府南城下一直蔓延至十里开外,为了保证能及时入城,此夜南城门不关,吊桥不架,密密匝匝的兵士顶盔掼甲,手执火把守在城门两旁,等待着城里的大人发号施令,或者城外的斥候传来最近情报。
这时正是兵士们几个一伙,吃着背来的干杂饼的时候。炊子又每伍分发了半只羊,一锅豆酱,这是四日的行军以来,兵士们伙食最好的一次。
营帐中弥漫着一股快活的轻松氛围。
谁也不曾料到,有一小股轻装骑兵从侧翼而来,玄衣玄甲,马蹄飞响,震得大地尘土飞扬。他们的行装与渐黑的天色融为一体,直到了近前,才被会稽郡兵的探子发现。
探子叫道:“来者何人!”
为首之人同样一身黑袍,却未着片甲,行至斥候附近,却连马辔也没勒缓,只高举着一卷犀角花绫,沉声喝道:“圣上谕旨——”
谕旨里有什么,自然是不用念的,这看起来像是从京城而来的密令,那么举着圣旨的年轻人便是钦差。
钦差跋扈骄横一点,在人们看来,也是很平常的。
那年轻的钦差就这样一路飞驰在营道之间,后头百千余名黑衣甲卫,绝尘而随。
直接近了城下,竟然无人相问。直到有小将官察觉不对劲,呼喝着让其停下,却差一点被马踏而死,慌不迭地吹起号角,惊动了正在大快朵颐的兵士们。他们连忙扔下啃的正香的羊肉,抄起兵器一拥而前,便听得纷乱的人声叫喊,似乎有本营长官焦急暴怒的喝令:“牵绊马索、撒铁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