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浑若发泄胸中恶气,听着那声惨叫,格外舒心,连手臂皮肉被铁线割伤的刺痛也不算什么了,只向着公主攫来。
双雁一边逃,吓得心胆俱裂,眼泪激出了眶,“我害怕……”
秦姜也怕。她怕得都开始发抖了。她们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沈璧完全变成了一只杀人的恶鬼。
他一路走,一路杀,仅仅十几步的距离,他便又杀了三四人。那些玄甲卫千里奔波驰援他们,却又惨死在这场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下。
秦姜怕,但她甚至不敢向四周张望,寻找苏吴的身影。
沈璧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他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说的话像来自地狱的诱惑:“把她给我,我放你们走。”
他甚至把剑藏在了身后,只伸出那只空着的左手。
但他的手上鲜血累累。它向前抓着、虚空握着,秦姜知道,只要他触碰到公主,隐藏在身后的那把剑,便会瞬间暴起,将她和双雁穿个透膛。
但是那只手依然近了。无论秦姜怎样想要逃避,他几次差一点拽住了她的衣摆。
忽然一股大力牵扯,竟是双雁被一具尸身绊住,三人齐齐跌倒在一处。
沈璧的手遽然抓来。
双雁尖叫:“偃师渡——”
一柄环刀骤然落下,砍在驸马的手臂上,迫他的手缩了回去。
偃师渡神色漠然,双手执着那刀,挡在了她跟前。
他执刀的手法是多么生疏啊。驸马几乎被他逗笑了。
三军将勇尚不敢撄其锋芒,他一个年未弱冠的傻子,怎么敢就这么抱着一把大刀,挡住他的去路?
秦姜把痛到晕厥的公主搀扶起来,在偃师渡的身后,连拖带拽又将其扛起。双雁顾不得手掌被利刃划破,一脸的血和尘土,“偃师……”
一柄剑,从小傻子的背后穿透了出来。
那剑尖尚在双雁的眼前,上头沾满了从偃师渡胸腔里带出的鲜血。她愣愣地盯着,在他的身后,看着对方艰难地想要回头,似乎想看看她是否无虞。
但偃师渡到底没转回头。他转到一半,那剑忽的从他胸前抽出,利刃从血肉里穿行的尖利声音,像惨淡的朔风呼啸,被她真真切切地听在了耳中。
她接住了偃师渡,被他身体的重量带得又一次栽倒在地,下意识地想躲开,忽然却想到了身下有坚硬的石子和散落的兵刃。
于是她结结实实摔在地上,接住了他。
尾椎近乎断裂的剧痛,让她猛然涌出泪来。她手忙脚乱地捂住他胸腔里汩汩流出的血,见偃师渡的双眸睁着,似乎又要张嘴,忙道:“你别说话!别……”
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也颤抖得不像话。
她将衣裙拉开,狠狠割下里头一大截干净些的中衣,顾不得什么衣衫不整,将他的伤口牢牢压住,但心想好像也没用,因为他背后也有伤,那处也在流血。
但她只有一双手啊。捂住了前就捂不住后,她简直不知该怎么办。
双雁呜呜地哭了。
沈璧阴沉着脸,向后回看。
他的刀尖偏了三分,都是这阉人阴魂不散!
冯运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他的右手软绵绵地垂落着,嘴角也渗着血,一直在渗,导致他说话时,都似乎在嗬嗬喘息。他的胸前脏污一大片,怎么看怎么像是凹陷进了一大块。
就这副惨状,沈璧真怀疑他是怎么站起来的。
光是站起来,就已经让冯运不堪重负了。他拼尽全力拉了沈璧一把,让他的剑歪了几分,如今躬着腰站着,很像是从前他向驸马投诚时,那样躬腰折背的臣服。
但此刻他的腿在轻微颤抖,头颅昂起,与他平视。
沈璧就这样被他激怒了。
他毫不费力地将手无兵刃的冯运拽起来,拖到了平川公主的面前,让他就着堪堪能触及她裙角的距离,踢了踢他的脸,鄙夷道:“你要做他的狗,那我便成全你。”
平川公主耳中嗡嗡一片,勉强睁开眼,黑暗中的火光微有些耀眼,各处的灯珠火把亮着,和煞神一样的沈璧高高在上,又对上了冯运青肿了一块的双眸。
他张着嘴喘息,随时都要死去的模样,断裂的肋骨已然插进了肺腑,连话也几乎说不出来。但他的神情仍是孺慕的。
他想要安慰她,但张嘴只发出了几声沉重的喘息,隐约有声:“快、快跑……”
公主忽然就笑了。
“跑不掉了。冯运,我的腿断了。”她微哑的嗓音有些轻柔,忍着痛轻轻挪蹭得离他近了一些,一只手抚上了她的头顶,那上头有许多干结的血涸,将她的手也染得通红。她轻声道:“今日恐怕我也要死在这里了,到了地下,你再陪我一程吧。”
冯运微微睁大了眼,眸子里闪动了一点水意的神采,半晌,头微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