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片云迎光而来,却无意遮挡明月,这红尘便暗了。
祝鸾的广袖在风中猎猎而动,发出布帛特有的清脆响声。这话里的机锋,殷郊本人不懂,作为旁观者的姬发也不懂,他只能试探地问:“我送你回去?”
他在祝鸾心里的地位有点特殊,但她还说不上怎么个特殊法,凭着直觉走上前,拉他绑的很好的袖口。殷郊站在原地,湿冷冷的石砖上映着他的影子,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走远,始终不明白怎么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这厢姬发和祝鸾之间的气氛也淡下来,她问:“你打算怎么跟那位小公子解释啊?”话语说的亲切,语气却含了些意味不明的深沉。“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姬发无奈地眨了下眼睛,回道:“我本也不知道什么,现在更加一头雾水了。”这话说的让祝鸾心情舒畅,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她心里默默评价着。
“我很想告诉你,但,我不能,”她话锋一转,“不过我想,明天你的那位朋友就会跟你一起去找找,找找背后的故事。”中间用词很斟酌,她想说“秘辛”,又怕这个词让他们产生退缩的意思,毕竟,她其实想让他们知道。
等到姬发折返回来,殷郊已不再庭院中站着,进了屋坐下,看见他回来了,继续追问:“所以那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我们爬树你跌下去了,我在树上见到的她,才知道那些铜链都是用来捆束树上楼阁的,而她就住在那里......”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也差点滑下来,是被祝鸾拉上去的,故而隐去了那段,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下去,“十五年有余,她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楼阁。”
“因为什么?”
姬发摇头,他说不上来,只能勉强把它归为是一种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形成的习惯。
“她叫什么?”
“她说她姓祝鸾,无名。”
殷郊这时候觉得熟悉了,仿佛是血脉里的烙印,隐藏在最深的角落,在今日才有了苏醒的契机。可他的记忆中分明没有关于这个姓氏的只言片语。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席卷了他,以至于他忘记问最关心的问题——“这样萍水相逢,你就把她领回来了?”现在的他只是皱眉,和姬发约定好明日卸了差事去藏书阁里找找线索。
第二日训练以骑射为主,校场上姬发骑着匹枣红马冲在最前面,一阵阵飞扬的尘土淹没了地面,拉弓上弦一气呵成,自然赢得一片喝彩。西方阵营的几位百夫长跟在姬发的身后,其中吕公望从身后抛过来一把更重的弓,他反手接住,想要拉弓射箭,却怎么也定不了方向,失了准头。
崇应彪自从到朝歌就和姬发不对付,成天没事找事寻麻烦,发现这情况就带着北方阵营的几位赶上来,冷嘲热讽地说:“怎么,这就不行了,还以为多厉害呢?”而且就赖在姬发身边不走了,两匹马并排奔跑,互不相让。
姬发不愿与他多纠缠,只是夹紧了马肚子加速,崇应彪向来是不依不饶,见状也一拉缰绳追赶,风越来越猛烈,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约莫一刻钟,姬发拽着绳回身,身下马的前身高高扬起,皮毛上闪着光亮,这一动作让崇应彪不得不勒马偏移方向,颇有些狼狈的意味。两人一对上视线,瞳孔里都是不服输和恼火,明晃晃昭示着敌意。
两人自觉过了眼神,已经开始对决,在旁观者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有所谓的试探,一出手就是不留情的。从前是在平地上肉搏,现在可不得了,在马上打起来——姬发是更灵活的,崇应彪拳风一到,立马向后仰倒,左脚仍勾住马镫,右脚却已经起来扫过去;崇应彪则在力量上更胜一筹,满身的腱子肉硬生生扛下这一脚,等姬发起身,又是一拳击中肋骨。
你来我往,打出真火来。姬发借马一蹬,抓住崇应彪的手,自己整个儿在空中转了半圈,起先双腿交叉扭住崇应彪的腰,一用劲,就将人带到马下,锁住他的肩膀。姬发的手已经充血,青筋毕露,崇应彪挣扎间脸也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很紧,互不相让。
两方阵营的人眼看着人都被吸引过来,都有些急眼,再僵持下去,少不了挨主帅一顿罚。尤其是北方阵营的,姬发那儿好歹有殷郊帮着说情,怎么也不能罚得太重,自己营长可什么都没有。于是一拥而上,拉开两人,轻车熟路的以人海战术挡住了姬发和崇应彪的视线,见不到人,火气先消下去三分,一切就都好说了。
但是打架的事毕竟传到了主帅的耳朵里,违犯了军纪,不能不罚,官职高也顶不了事。一人各打二十军棍,这事才算了结。军医来看过给上了药,闻道那一股浓郁的药膏味,殷郊有点犹豫今晚找线索的事。
“还是等你伤好了以后,我们去藏书阁?”
“不过是小伤,还是按之前说好的。”姬发自己却很坚持,甚至还活动了一下肩颈,示意自己好得很。他一直记着祝鸾说的话,愈加好奇她嘴里的故事。
两个人本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获得许可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