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1 / 2)

姜夫人握着书信的手指攥得青白,嘴唇颤抖,神色挣扎,泪珠颗颗滚落,沾湿华贵云锦。

岚珠从未在仪态端庄的夫人脸上看到如此激荡不安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夫人,可否差人回了这姓白的人家?”

姜夫人将信折好,抚着胸口大口喘气,喃喃:“不,不,我要见她。”她拉住岚珠袖口,急急嘱咐,“去,派人拦着绵绵,不许她来请安,也不许她跨出房门一步……为我更衣罢。”

一刻钟后,姜夫人穿戴一新,屏退左右,紧张地绞着巾帕,坐立难安。

白家,是她母亲的家族。

她父族在京都显赫非常,众人瞩目,是故妇人才借了她母族的名号。

门开了,盏盏烛火随风摇曳,她垂眸望着地上渐近的影子——是京都显贵人家仆妇的步态,端正,沉凝,哪怕火烧眉毛了,她们跑动起来都会带着与众不同的风范。

乌黑鞋尖上沾了一抹黄泥,停在六尺远处。妇人跪下,双手高举过头,身子紧紧伏在地面,卑微而恭敬。

“二十年未见,大姑娘,万安啊。”

姜夫人忽然死死咬住巾帕,努力不让哽咽声溢出唇齿,可仆妇却知道,她在哭。

隐忍,压抑,如同她这二十年来隐姓埋名,栖身乡野的人生。

明明是京都杨氏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却因追求穷书生一文不值的爱情违抗皇命,叛出家族,尝尽世间辛酸苦楚。如若不是她命好,生了个八面玲珑、手段老辣的聪明儿子,哪里能穿云锦,戴金玉,年近不惑仍面如少女?

仆妇长叹口气,站起身来前行几步,布满老茧的双手揽住姜夫人的臂膀,嘴里念叨着:“归家吧,姑奶奶,老夫人想您想得眼泪都快流尽了,大爷二爷和三爷找了您二十年……”

姜夫人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年少贪玩,误入玉壶鱼龙间,被微服私访的先帝一见钟情,强夺了清白,愤恨自怜之下欲投河自尽,却意外遇到了今生挚爱。他救了她,开解她,不嫌弃她,甚至愿意娶她。他一穷二白,捧着一颗炙热的心爱她,虽说门不当户不对,但父亲听闻她被歹人掳走的事,还是默认了这门婚事。

可万万没想到,先帝竟难以忘怀这春风一度的荒唐事,在选秀受挫后大肆寻找花溪廊桥上簪凌霄花的粉衣女子,父母方才知道那人是九五至尊,这才有了婚约作废,她违抗家族连夜私奔,才有了千里追杀,才有了……

这些年来她反复想,自己是不是如父亲所言,太过自私。

先帝醉酒荒唐,醒来后记不清她的脸;她失身的事,只有父母和爱人知道。只要她不跳出来承认,便于家族无碍。杨氏世代簪缨,她父亲更是内阁辅臣,深受信重,三位兄长文武兼备,家族荣耀不是非她入皇家才能维系。

更重要的是,那昏君寻人时堂而皇之说出了“销魂艳色,朕实难忘怀”这等龌龊话,她在茶馆酒楼不止一次听人打趣说大雍怕是有妲己降世了。她若真的入了宫,岂不要被天下人耻笑?怕是连杨氏满门都抬不起头!

“愚民蠢妇,你管他们作甚?你要管的,是皇权,是圣宠!”父亲见她蓦然抬眸,不由缓和了语气,“你是个好孩子,面皮薄,介意流言,也属正常。这样,只要你向皇上承认身份,为父便敢派人将这些蠢物的舌头剁了,解你心头之恨!”

她越听越觉不可置信,崩溃大喊:“您是文臣清流,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之言!又怎能生出草菅人命的心思!何况那昏君辱我至此,我怎能甘心以色侍之?父亲,我知您打算硬送我入宫,但,妃嫔自戕,带累家族,请您千万慎重考量!”

父亲给了她一耳光,随后便是幽禁、劝说、威胁,甚至要杀了她认定的未婚夫。

往事呼啸而至,她神智忽地清明。

这么多年,丈夫和儿子都宠着她,连小女儿也从不惹她生气,养得她天真烂漫,但她杨蘅也曾是在尔虞我诈中历练过的世家贵女,哪里会真的单纯到不谙世事?

晔儿说,几年前杨家查过他,但迟迟不见动静。缘何她带女儿一回京城,杨家便闻风而来?

阴谋算计她不怕,她怕的是累及儿女,尤其是绵绵。

仆妇看不到她的脸,只觉手底下颤抖的肩背有一瞬停滞,她本心里有鬼,心下难免一跳,刚欲说话,就听姜夫人哽咽道:“张嬷嬷,我命薄,夫君早逝,家无余财,可怜了晔儿——我的大儿子,小小年纪便要照顾弟妹,后来我带俩小的四处云游为女治病,晔儿只能客居友人家中学本事,坐贾行商,为我们一家维持生计。不瞒你说,他小的时候时常问我,别人都有外祖父外祖母,为何偏偏他没有;但长大后他就再也没问过……此事,我不能不问他的意见。”

张嬷嬷听出她的未尽之言,手掌一顿,忙叹道:“应该的,应该的。老奴来之前才听老夫人说,大公子竟是京都闻名的玉面姜郎,哎,可惜造化弄人,一家子骨肉竟生生错过这么些年,但愿今后一大家子人团圆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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