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已然钉死,崔行周察觉棺材里的人的呼吸似乎将要停歇。
那群人甫一近前,崔行周就感受到了棺材里那微弱的气息。
也不知是办事的人不上心,还是大户人家难以言说的腌臜事,竟也没叫个大夫来判断一下这棺材里的人是死是活,就能一口薄棺抬来埋人。
他放下伞,拿帕子擦了擦刚刚捻过石子的手。
雨兜头浇下来,崔行周却半点不见狼狈,雨水浇湿了黑色的衣衫,他蹲下身,从旁选了块细长的硬石。
崔行周以为需要费些力气,谁想许是钉死的时候敷衍,又许是棺木质地普通,竟让他轻易撬开了钉住的几处。
他站起身,一边擦拭弄脏了的手,一边有些漫不经心的弯腰推开棺门,分明没有皎洁月色,可穿过浓重的夜,隔着雨幕,或许也隔着这八年的孤独岁月,他轻而易举的看清了棺木中面色惨白的女子的模样。
棺材中的女子看起来二十左右,戴着翡翠头面,穿着一身简单的粉红色的衣裳,面色如纸,但安静漂亮。其实与记忆中的姑娘相去有些距离,顶多称得上五分像。
可他没来由的确信,这就是她。
大雨滂沱,崔行周浑身湿透,周身的冷意盖过了风吹过的萧瑟,他几乎跪到地上,再没了刚刚的慢条斯理,怔愣一瞬,他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将棺木中的女子抱出来。
明明感受得到她的气息,他还是颤抖着手摸上了她的脉搏。
感受到那微弱的脉搏,崔行周的心也跟着疯狂跳动,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眼睛通红,生怕这是场梦,不敢眨一下眼。
他意识到她奄奄一息,匆忙抱着她起身,因为起的急,他甚至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但他抱着她,环得紧紧的,又慌忙去撑伞,怕她多淋到一点雨。
他不知该哭还是笑,分明打着伞,可脸仍旧被浸湿,许是刚刚淋过的雨还没干透,又许是别的什么。
风吹起他的衣角,广袖兜住了春日里的寒意,这样的寒冷让他有了些许实感,让他忍不住想,这一切是真的。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回。可他也无数次在深夜惊醒,慌张失措,懊悔梦中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些。
他没有余力去思考,为什么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姑娘会出现在京城的荒山上,他只想救她。
盛安二十四年,这一次,他终于救到了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