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年蹙眉,还未出声便被夙愿打断,“你知道的,我们这种伶人只擅长接客。”
此话一出,江祈年噤声沉默。
当年他便是在红楼小馆与夙愿结识,那时他是红馆里当红的伶人,门下客人无数。
而江祈年出于隐蔽的需要,常年将属下约在红楼会面,一来二去,两人便这么认识了。
而当时与他们相识的还有一位故人.........
思及她,江祈年心中升起几抹悔意,一双倔强而坚定的眼眸似乎又浮现在眼前。
她死之后,江祈年和夙愿之间的话便越来越少,夙愿守在这亩方寸之地醉生梦死,江祈年则继续着他的谋划,只不过形式日渐收敛。
“今日这茶喝的差不多了,知晓世子每日忙碌,不如早些回?”
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夙愿并不想在今天谈论这些晦气的事情。
“好。”
江祈年起身时,眼光放向窗外,沈白玉还是眼带笑意的坐在那,在这冬日里像一抹暖阳一般,竟让他久坐泛冷的身子感到丝丝暖意。
算着时间,她那也快差不多了,不如与她一路回程吧,载着满头风雪。
沈白玉药下得少,自然发作得慢,她戳着宋珍嘉为她拿的那块糕点,戏弄了半天就是不吃,逗得宋珍嘉好几次暴露自己。却又在沈白玉不解的目光中收住声音。
如此反复几次,宋珍嘉脸色越来越黑,而沈白玉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朗。
果然啊,这大冷天的,找点乐子才有意思 。
周淑雅夹杂在两人中间,几乎不开口说话,双方都不得罪,反正宋珍嘉只要求她将沈白玉约出来,这剩下的事情她不愿掺合。
在宋珍嘉即将泛怒的边缘,一道温雅如弦鸣的声音出现。
“昨日你说的拜帖,便是和宋家小姐出来赏梅么?”
沈白玉几乎一瞬间就看向声音来处,果然是江祈年,他竟然也来这了?
三位女郎起身行礼,沈白玉笑着走向江祈年,眼中带着喜意:“你怎在这?”
“今日梅园初开,好友约我来赏梅。”
就是如此巧合,沈白玉心生微妙。
自江祈年出现那一刻开始,宋珍嘉心中什么怒气都消了,她连连起身,笑着迎道:“江世子。”
江祈年掠过沈白玉的身影,含笑道:“宋小姐,周小姐。”
周淑雅心道:果然是京城出了名温和的世子爷,沈白玉当真是走了大运!
但她明晰自己的目的,这等人若不是有天大的巧合,定然轮不上自己,她的目标向来很清晰。
虽然宋珍嘉的父亲每次提及江祈年都是皱眉,但并不妨碍宋珍嘉喜欢江祈年的皮囊,她甚至还想着若是镇远侯府真没落了,自己是否可以将江祈年养起来。
一思及这,宋珍嘉看向沈白玉的眼神中更显厌弃。
“时候不早,我便携我夫人先归了,两位女郎也早些归罢,风雪渐大了。”
本就白雪覆盖的梅园不知何时又落起银霜,江祈年接过多银手中的红裘亲自为沈白玉披上,一手执伞,一手拉着沈白玉,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就这么步入雪中。
雪越发大了,而雪中那两道身影相互依偎着,风雪不催。
沈白玉感受着手中那道有些泛凉的触感,不由得握紧了他的手,任由自己炙热的温度被他吸收捕捉。
江祈年察觉手中的力度,不禁抬头往下望,却适逢沈白玉抬头,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是在什么时候呢?两人竟开始有了如此默契。
沈白玉也道不明。
明明最开始她还以为是一场交易婚姻,可这才几天便已如此。
更可怕的是,她竟然还觉着这感觉不错。
尚且停留在亭内的周淑雅看着两人的身影,心有慕艳,却被宋珍嘉的冷笑拉回现实。
宋珍嘉一见周淑雅的神色就知晓她在想什么,毫不留情打破她的幻想,“再看,就凭你这样子江世子也看不上你。”
周淑雅心中升起厌恶,不知何时开始,她越来越忍不了宋珍嘉这人的脾气。
呵,不就是有个好外祖么?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夙愿站在窗前,任由风夹杂着雪吹乱他的发丝,他仅仅只看了江祈年和沈白玉离去的身影,而此后的目光则全然放在这十里梅林上。
风雪带来冷意的同时,也将浓郁的梅香吹到高楼之上,他感受着将自己笼罩的幽幽冷梅香,神色似有恍惚意。
那年那月那时的故人啊,如今身在何处?可安好乎?
年年梅花盛开之日,他仿佛都能看见一白衣女子在某处梅林角落耕种的身影。
而如今梅林依旧,佳人永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