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芳书院三个月的生活,一晃而逝。
到八月,关秋屿进了院试考场,他还用上回的办法,严格控制答卷质量,最终以挂尾的名次,通过甄选,拿到梦寐以求的秀才功名。
但好消息不止这一个,一起参考的弟弟张博,也榜上有名。
回博县路上,张博没再说名次的事儿,到了这时,他似乎完全理解了关秋屿对待科举的态度——只求过关,不问成绩。
“可是琰儿姐那边,哥你真不打算再争取一下?”
两人的骡车到了村口,张博扒在关秋屿肩上,又提起慈琰。
事实上,这件事最近也在困扰着关秋屿。
以他对两人相处的观察,他想,慈琰心里应该有他的一席之地,但这个位置的分量有多重,有没有超过慈琰对成亲的恐惧感,关秋屿还无法肯定。
所以关秋屿没有回答张博,把不确定的答案留在了自己心底。
这日晚上,关、张两家子人聚在一起庆祝,张介大哥一高兴喝了不少酒,抱着张博的脑袋,狠狠亲了一口,承诺以后再不对儿子动手,接着,他嘴里的话就开始变密。
也不知谁先起的头,一句赶一句的。
忽然,张介红着脸,拉住关秋屿的胳膊,直接问道:“啥时候能喝上你和慈琰的喜酒?”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安静下来。
等回了神,张婶子来拽张介,一边嫌他话多,一边把人往屋外拖,吩咐张博把他爹带回家睡觉。
“琰儿啊,你别跟你张大哥生气,也别听他瞎扯。你和秋屿……”
话到此处,张婶子自己住了嘴,她脸上表情顿时尴尬起来,眼睛有意无意地瞄向一旁的云氏,“算了,不说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吧。”
本是很真诚的几句话,云氏不好多说,却让另一边的慈琰听得脸红。
慈琰微微垂着头,盯着膝盖上交握的双手,整个人显得格外局促。
“我去看看张大哥,他醉了,怕张博一人顾不过来。”
说完,便抬腿跑了出去。
“琰儿,你等等——”
张婶子见慈琰要去照顾张介,脸上更挂不住,忙起身去追慈琰。
等她也走了,关家的堂屋里只剩下母子四人。
“娘,你先吃饭。”
关秋屿夹了菜,放进云氏的碗里,却见云氏愣神似的看着他,像是欲言又止。
见此,关秋屿只好放下筷子,目光低垂着,轻声问云氏的意见。
“慈姑娘来咱家也六七年了,您是怎么看她的?”
“她是好姑娘。”
听得出来,云氏对慈琰的评价很高。
这也难怪,七年来,云氏一直受着慈琰的照料,若没有慈琰陪在家里,几次出手救她性命,她也许早不在这世上,去了另一个世界。
“咱家欠慈姑娘一个大恩,但这个恩情,不该用亲事来偿还。婚姻大事,拿来报恩,太草率,也太不负责。”
关秋屿安静听着,到这时才轻点了点头。
“儿子明白。所以,儿子没和慈姑娘提过这件事,另外,母亲可能不止,慈姑娘自己也没有嫁人的想法。”
云氏怕是没想过慈琰的态度,初一听到还不敢信。
“这话是她自己对你说的?”
脑中闪回。
关秋屿微愣,他记得,几年前的那日,在村头碰上慈琰,她当时穿了件蓝袄,就站在路中央,她对自己讲过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如今犹在耳边。
——永远不嫁。
一想起那时慈琰说话的口气,关秋屿心里像被什么狠戳了一下。
而他并不想破坏慈琰在母亲心里的好印象,忍不住为她解释道:“她家里发生过一些事,才会害怕嫁人的。”
云氏却没接话,只轻轻叹息。
倒是一旁十岁的小妹关秋玉,悄悄扯了大哥关秋屿的手。
“大哥,你想错了。姐姐肯定是钟意大哥的,不然,哪儿会一直住在咱家隔壁,还屋里屋外地照顾母亲、二哥和我?”
一听小妹的话,关秋屿心里更不是滋味。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在这件事上,他自己是比旁人感触更深的。
“她本就是心善的人,应该是你想多了。”
正想拿这话堵了小妹关秋玉,谁知关秋玉还不罢休,竟拔高音调,道:“如果大哥不娶琰儿姐,你就是负心汉!”
“玉儿,别太过分,他是你大哥。”
云氏听不下去,出声呵斥起来。可她眼里透出的明显愠怒,没能阻止关秋玉接下去的话。
“正因为他是我大哥,我才更要说。大哥明明喜欢琰儿姐,又硬扛着不说,怎么就不是负心汉?”
关秋玉的回音没落,一双筷子挥到了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