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又是王润。
他脸上盈笑,直接忽略掉关秋屿惊疑的目光,指着窗外的衙门方向。
“我知道哥担心高大人,昨夜里又偷来过一趟,和衙门前的官差打听了一嘴。人家可说了,高大人在里面好着呢,没人敢亏待他。”
关秋屿听他说完,从他身上偏眼,提醒,“高岳的事,我不多讲。但你……不能总和我见面,被刘家看见,不好。”
“我不怕。”
王润神秘兮兮地笑,与关秋屿附耳。
“哥还不知道,这家茶楼老板也是苍州人,和高大人、和你都算半个同乡,是可靠的人。”
关秋屿微诧异,他想过王润安排他来这间茶楼的原因,却没想过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同乡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端茶过来的店老板打量一眼。
店老板摆好了茶壶,忙给关秋屿见礼,“王公子说笑了,在下不敢高攀关公子,不过是高大人和关公子的众多仰慕者之一罢了。”
“您知道我?我上月才进京。”
关秋屿起身给店老板回礼,还想多问几句,被王润扯了胳膊。
“快看,有人出来。”
王润拿下巴点了点窗外楼下。
关秋屿顺着看过去,果然见到闭了一整天的门,这时被拉开一条缝,但很快又被合起,并没见什么人走出来。
如此空晃好几次,两人始终没等到高岳出门,却渐渐暮色四合。
他俩在茶楼简单吃了东西,关秋屿还不肯先走,继续坐在桌前盯。
王润温声劝言,“三月初三就是会试,哥哥要以大局为重,无论怎样,不能影响那日的考试。”
几句话,听在关秋屿耳中十分熨帖。
时辰的确不早,从内城赶回东南角的夜路也确实算不上安全,关秋屿和王润离开茶楼,沿街快步行着。
走了几步,许是速度太急,王润稍微咳了两声。
关秋屿侧目,看他一双手压在腰上,似乎很有几分吃疼。
“你与我说实话,那日你把刘既成打晕之后,他酒醒真没为难你?”
“当然没有。”
王润脱口而出,反而关心起后来一次,刘既成带关秋屿去翠鸣楼,有无刁难。
关秋屿亦是摇头,一边继续走着,“但我听刘既成说,去年去安西省督考乡试的于毅,被刘家贬官到北面做了末流教谕,怕是一辈子都毁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陷入沉默。
三月的春风带着丝缕的暖意,却无法融化关秋屿心里的愧。
“于大人是因我被贬的,全怪我不好。”
“可我以为,正因关大哥走到京城的路上得过于大人的帮助,你才更要珍惜一切,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万万不可半途而废,轻言放弃!”
王润就是这样的乐观派,明明他身上经历的事情,并不比关秋屿幸福多少。
夜色中,关秋屿望着王润黑眸里耀出的点点光亮,轻轻“嗯”了声。
随即,他望向前路,既是回答王润的期望,也是给与自己的鼓励。
“我不会放弃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
说完,他仰起头,凝视头顶的繁星,“王润,若是给你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选择生在王大人家中做儿子么?”
“为什么不?”
王润立刻给出答案,却又反问一句关秋屿,“哥你呢?若重来一次,你会不会一辈子留在博县,不来京城?”
关秋屿长叹一声,口气认真,“回京这条路,是我唯一的选择。”
内外城中间有一道门,白日通行无阻,但入夜后就变得很麻烦,需要反复确认身份换出行牒文。
关秋屿考虑着王润的行动不便,请他在内外城门前留步,两人约好第二日在茶楼碰面。
不多时,回到自己的独院。
关秋屿根本无法入睡,于是点了灯在屋里看书,直到天明。
他如约来到内城里的茶楼,还是在二楼临窗位置,没等一会,王润也赶到。
介于前两日的经验,关秋屿其实对今日没报太大希望。他甚至带了注释经本来看,一边等高岳的消息,一边也不耽误温书。
这间茶楼二层的客人不多,偶然有目光投射过来,关秋屿总能感觉得到。
彼此免不了寒暄几句,一聊起来,才知对方也是来京赴考的举子,再一聊,彼此竟都知道高见鹤大学士所著的《古语重解》。
“不知兄台在哪儿看到过那注释本?”
聊至兴起,对方干脆搬其椅子,过来和关秋屿拼桌。
关秋屿倒不排斥陌生人,何况对方还是兴趣相投的同路人。他很乐意和人分享自己的读书经历,以便拉进关系,但又实在不知怎么提起自己的过往。
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