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傅子涵的决定,闫审妄既感到落寞,又不得不认同,若是他,必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你打算怎么跟你父母说?刚才阿姨的话你也听到了吧?”
“关键不是我怎么说,是我有多坚定。只要我打死不走他们也没办法。”她只吃了几口就觉着撑得不行,放下叉子用她一贯好在闫审妄面前充当大人的语气说:“你也是,如果你铁了心要打听你妈的下落,肯定能打听到。但我看你也不怎么上心。既然不上心就别带死不活的,该干啥干啥。”
闫审妄笑了,因为她的话表明她根本不明白他不愿询问母亲下落的心结究竟是什么,更因为正是不懂的她才敢这样毫无忌惮地去剜这个心结。他拉过傅子涵的泡面——这东西他吃了太多,以至于这辈子都不想再吃,可那段没什么东西可吃的岁月又让他养成了没什么食物咽不下去的能力——几口就吃完了,起身麻利地收拾好了桌面,活像一个为证明自己确实有着丰富经验的便利店应聘者。“我现在不也是该干啥干啥吗?”他懂她的意思,才更要狡辩上一句。
“我不是说动作上,是说你心里。你要真觉得孤单,尤其是以后我也不能陪你了,你就找个女朋友。身世可怜的男主人公遇到了心地善良的女主角,人生得到了温暖和救赎,这不就是经典言情?放心,你长得好看肯定能找到。”
闫审妄觉得可笑,她似乎自以为替代了他母亲的位置,不知不觉地扮演起了好妈妈的角色。可就算可笑,“好妈妈”的嘱咐也种在了他心上,起初它发芽长大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区别于他心上其他心苗的地方,它只是受他记忆宠爱的一处小景,与内容无关,是它给他的感受,是想起它那刻的柔软让他留恋,虽不曾被寄予厚望,却独特而可爱。所以当他一个人回到东城,面对对他而言已经变得更熟悉的种种时,这小景就成了一颗安慰药丸,在他痛苦时、孤寂时,骗过他敏感的神经,给他一件隐形的披风藏起脆弱的自己。然而抗药性却是所有药品的天敌,起初只一颗药丸就能起到的效果,渐渐地就要辅以一条不问回话的消息,然后是几句无关紧要的对话,再之后就是越来越密集的电话。就这样过了一年,从某通电话起,一个名字未经任何共同好友的引荐就成了他与傅子涵之间谈话的常客——第一次是它突兀地出现在傅子涵抱怨学校和担心生意的话题之间,仿佛她本人都未曾注意到它的出现一样,于是闫审妄便也一听而过,可此后它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频繁到让闫审妄有种遭到了冷落的抵触,为了显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人并没有什么重要而故意不去打听它的底细,只能忍受女主人像全世界都知道它是谁都喜欢它一样把它挂在嘴边。
“哎呀我爸可太希望他能留下了!我妈更夸张!我看就差认他当儿子了。”她假装在抱怨,可实际上这只是她惯用的花招,用看似无法理解的态度掩盖同时也是铺垫自己真正的心思:“你说我要是考他们学校能考上吗?虽然我考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吧。但这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既然他这么有能力,至少我爸我妈特别认可,其实我觉得也就那样吧。但我爸妈认可不就够了吗?是吧?所以我要是考上他们学校也就成了他学妹,我爸妈也能高兴吧?”她话里话外的尽是爸妈,仿佛她只在意他们的想法,闫审妄也自然愿意被她这样哄骗,(虽然这不是她的目的,她这样拐弯抹角并非想要哄骗他,而且她也没有任何义务在意他怎么想。她这样欲盖弥彰真正想要哄骗的是她的自尊,因为一旦女孩子单方面的对某个少年动心,最先阻止她的很可能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自尊。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自己是先臣服于爱情的一方,会让她装模作样,表现出并不把这个人放在心上,甚至比对其他人更不待见的表象。然而她的自尊却是孤军奋战,因为她不受约束的眼睛、任性妄为的嘴,就连一贯自以为稳重的思绪都早已叛逃,它们连起伙来欺骗自尊这个老顽固。)但这样的话听多了,即便他再怎么想装傻充愣也无法逃避傅子涵那越发肆无忌惮的意图的不攻自“现”,而且一旦放弃抵抗,她这伪装里的破绽与马脚就变得数不胜数。比如有一次闫审妄说起自己的头发又长得像以前那么长了。(他每次剪头发之前都会跟她说,就像要得到准许似的讨要一颗强效药来让自己失忆。)可她却不知在急什么,只听她语速很快却又心不在焉地说:“哎呀快点剪了吧,头发那么长看着心烦死了!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就不能找个女朋友吗?让她告诉你该什么样。不行我要挂了!以后再说吧。”可在她挂断电话之前他得到了答案,因为他听到她欢快地喊了一声:“青绘哥!”再比如闫审妄将实习机构有意留用他的消息告诉她的那次,她虽然兴高采烈地祝贺了他,可那祝贺极具表演性,就像是同时竞争一个领导职位的两个人,一个成功了,没成功的那个为了掩盖自己的不甘和嫉妒而进行的那种过于热烈的祝贺一样。并很快就从兴高采烈中抽离出来,换了个人似的开始强制分享她的费解和忧愁:“留用是多好的事啊!他怎么就总是一脸冷淡的呢?在我家工作委屈他了?我爸我妈对他那么好!见我也不热情……别人都哄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