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女军师如约赴宴。
军师的身份仅在副将军之下,故而座位紧挨着李淮。在南星矮身坐下之时,李淮下意识往旁边躲,复又想起昨日收到的书信,不由反思自己是否避嫌太过,导致暗线已向圣上反映,纠结间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二人中间。
正如南星在今天下午才细细打量李淮的样貌,其实李淮也是在今天下午二人对坐占卜时才认真打量的戚倚莲。一是之前未有二人独处之时,二是之前的戚倚莲总是半眯着眸子,一副行将就木的气虚模样,今日性情大变引得李淮本能好奇。
奈何大军在侧,无论李淮内心所想为何,面上依旧要镇定自若。他低声浅笑问:“姑娘身体可好些了?”
南星淡淡“嗯”了一声。
往日戚倚莲虽与人不算热络,但该懂的礼数还是懂得的,最不济也应回一句“多谢副将挂念,已无碍”,何至于只“嗯”一声?
诸多不满与疑问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不详的预感逐渐在李淮心中成型,是否家中出事了?或者圣上对李家有所不满?
且不论疑惑中的李淮,南星此时全然陷入了震惊。绵延数百里的大军、响彻天际的欢呼、稚嫩而虔诚的笑脸,而此时她正以上座的视角俯视,这是她梦中都未曾奢想过的恢弘场面。
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也许她穿来并不只为男女情爱,也许她巫女军师的身份另有他用,也许被系统绑定的占卜通灵能力会帮助这百万大军。
她无法用语言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面前燃起的篝火映进眼中的同时也扎进心间。如潺潺溪泉第一次遇见浩瀚汪洋,在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前,龃龉心事未免可笑。
南星一时心潮澎湃不已,却不知危险正悄然来临。
正如前文所言,巫女戚倚莲的身份颇为敏感,对于主将陈卫来说也甚是棘手。明处这是圣上亲封的女军师,暗处这是圣上托付给李淮一人的女巫师,加之十万大军中独独这一个女的,陈卫无法按照森严的军规来要求戚倚莲,绝大部分时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事也吩咐李淮去商议。
今日戚倚莲鲜见露面实乃陈卫意料之外,第一杯酒后他高声问道:“军师姑娘,你今天能否当着十万大军的面儿给咱算一卦,这场仗终归是胜还是败?”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险恶异常。且不说南星压根不会占卜,就算是巫术世家传人的戚倚莲也很难不出纰漏。大战在即,在将士面前无论占卜结果为何,定然要答“胜”,最终战局为胜倒还好说,若真的败了,那这位巫女军师该当何罪?!
可胜败乃兵家常事,换言之,这问题来者不善。
李淮了然一笑后,微微偏头望向身侧的军师,明显想知道她的回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南星连想都没想就摇头,气氛肉眼可见霎时凝结成寒冰,连大军上空的云层都垂垂欲落!
李淮脸色大变,刚要说话,就听南星娓娓道:“我没带工具,测不了,但是我感觉能赢。”
“呼——”
凝重的喘息从四面八方滚滚袭来,对面副将赵猛松开的拳头里是碎裂的酒杯。他一拍桌面,面色不虞地为自己重新倒满酒。
赵猛是彻头彻尾的粗人,脸上藏不住情绪,顷刻间对戚倚莲横眉冷对,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戚倚莲起先还未察觉,待反应过来后觉得莫名其妙,她扯了一把李淮垂在身旁的青色衣袖,小声问:“对面的那位将军为什么总瞪我?”
戚倚莲潜意识中知晓李淮未来是她的恋人,在行事相处中不可避免带上几许亲昵。眼下也未觉扯衣袖这个行为有多唐突,反倒是李淮目之所见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双手扣在桌面,含混道:“赵副将为前线战事担忧。”
提问之人眨眨眼,在赵猛的怒视下,“哦”了一声。
李淮欲言又止,喉头滚动数次终是未能说出心中所想,略微思索后他转头对主将陈卫使了个眼色,陈卫不着痕迹轻轻点头。
行军途中定然不可酩酊大醉,但提振士气实乃不可或缺。近处将士们一人分得一碗米酒,远端则只畅快吃肉,盛夏荒漠中的夜风依然裹挟凉意,即便如此将士们的脸上仍旧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南星极目远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蓦然加重,她猜想也许这具身体的主人无比热爱自己的国家与军队,才使得她也无端眼眶酸涩。
在南星消化这巨大莫名情绪之际,李淮默默给她斟了一杯酒,“戚姑娘平日总在自己的军帐里未免无聊,依我看还是与将士们同乐为好,也恳请姑娘多为大军占卜一二,好协助战术安排。”
主将陈卫携三副将及三军师坐于主桌,陈卫坐首位正面大军,副将及军师坐侧位。李淮的音量控制极佳,既能让几位副将及军师听见,又不至于让下方的士兵起疑。
南星心说我信了你的邪,我说得越多死得越快!但由于她实在不了解这具身体前主人的行事作风,要说在年轻的李淮面前耍个小聪明还有几分胆子,当着煞气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