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阿巳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入夜。
她是在许呈见的床榻上睁眼的,不需要确认,只需要一睁眼,她便已经知道了。
她平躺着,身上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她空洞着双眼,半睁着。
若不是她胸膛起伏,几乎是如死了一般。
“你身上的衣服,是侍女换的,我让她们蒙着眼进来,又蒙着眼出去。”
身边是许呈见的声音,阿巳置若罔闻。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无可救药地落入了绝境,谁都救不了她。
“我问你,我是不是从孟家抱来的?”她终于沉沉地开口。
许呈见今日对她似乎异常耐心,他微微抬手,准备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却被她无声地避开。
“回答我。”
她不容拒绝地说道。
许呈见的手指僵住,温柔的眼神覆上了一层寒冰,“我无法回答你。”
“你是不是想让我亲手杀了我的亲人,这样我一生都要活在人伦惨剧的痛苦中。”
“禄梳,你只需知道,我绝不会害你。”许呈见在床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静静看着她。
她侧目,用余光扫视他,轻蔑地说道:
“你自然不会害我,对于你来说,我不过是个可用可抛的棋子,一把毫无感情的匕首而已。”
她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随即,她立刻从床上坐起,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她抬手轻轻捂住了胸口。
那衣服底下已经被人包扎完毕,衣裳也换了一身新的。
许呈见看着她的模样,眼中难得有一瞬的不忍,正欲抬手,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我该回去了,离开得太久,褚西沉会起疑的。”
她淡漠地说了一句,浅浅吸了气,尽量让自己的不要过深呼吸,这样就不会牵动伤口了。
此处是许呈见位于东便的临时别院,算是他在宋京购置的产业,若是没有马车,要走长映河,需要步行一个时辰。
许呈见久久坐在太师椅上,身边燃放着一盏孤灯,她打开了房门,屋外秋风鼓入,让烛光如豆,人影摇曳。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那烛光被吹得微弱,侍女正拿着灯罩走进来,还未来得及套上,那一豆烛光便彻底熄灭了。
“王爷,需要给姑娘备马车吗?”侍女在黑暗中恭敬地问道。
“马车?”他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嗤,“她这么急着找褚西沉,让她一路走回去吧。”
“可姑娘伤重……”侍女声音隐有担忧。
许呈见靠上椅背,微微仰目,看着天边层云外的寒冷月光,说道:
“伤重?她从小受的伤,可比今日严重多了……”
侍女闻言,眼中讶然,然后将头低下:“是……”
正当侍女帮他重新点亮了灯,准备退下的时候,他忽然吩咐了句:“派个人在后面跟着她,若是半路撑不住了,再带回来。”
*
入夜,长映河上的莲花灯彻夜长明,可人群却已经散去。
“公子,她被孟家小姐派人带走了。”
那孤清的桥上,胡狄河岸外的远山奔来,沉声禀告、
“那些人加起来也不可能伤她半分,她此去应该是想打探点什么吧。”
回想起今晚她突然问他孟修的事,并没有得到准确答复,兴许她自己去探知了。
“那我们……应该回去等她还是……”胡狄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停靠的马车,眼下天色已晚,询问道。
褚西沉抬眸看着静静流淌的长映河水,风吹炮角,心中隐隐觉得终是快要到临别之际。
他与阿巳,相见于四年前的雪天,他扮成齐安,前往宋京。
一直以来,她乖巧、胆小、良善,他并非没有对她产生过怀疑,只不过没有再往下探究。
也许,他的直觉在暗示他,如果再追究下去没有半点好处。
夜越来越凉,他看向周围,群山空余在黑夜中,她如果要离开至少会来道别的吧……
不知在长映河上吹了多久的冷风,远处的幽静中响起细微脚步声,亦步亦趋,跌跌撞撞,并非是她的正常步伐。
褚西沉连忙回头,看到那趁夜奔来的人。
她已经换上了一套陌生衣服,那衣服有些不合身,比她身材大上一圈,隐住一下很多乾坤。
他眼神一利,便猜想到了什么,但是多年的隐忍告诉他,若是她不想说,他不该去追问。
阿巳抬起眼,双唇干涸苍白,她与桥下看到他还伫立在原地,眼睫微颤,有一瞬的不知所措。
眼下裙摆漫长,她只得轻轻提起,拾阶而上,她有几次头眼晕眩,但是她尽量让自己体面来到他面前。
他转过身,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