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里做梦?”
“爷爷明明知道宁宁对我有多重要!他明明知道宁宁为什么会留在那里,清楚她的遭遇!”
罗渊见徒儿对云理王责怨难消,心里颇觉不妙,“恒儿,铁豹骑近年扩军一万五千余名,才勉强与燕云铁骑持平,铁浮屠也才成立不过两年……”
“你自己好好思索一下,换作三年前刚杀回封地的时候,你真的有把握,在士兵数量和局面皆处于劣势的状态下,和全盛时期的燕云铁骑,以及北辽数十万精锐大军全面开战吗?”
贺景恒本欲反驳,仔细一想,却是陷入沉默。
“你无非是觉得,死了就死了,倒也干脆利落。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背后的战士?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你是一国之君,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命。”
罗渊侧首凝望着青年,声色极是端肃,缓缓说道。
贺景恒深深地吸入口气,强忍加剧的心痛和蹭蹭上涨的怒火,沉声道:“十一不该骗我的。”
“其他人胆敢欺骗我,我一旦发现了,便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处死他们。但是十一不可以!如果我连他都不能信,我还能信任谁?!”
十一从九岁起,跟随贺景恒十几年,称一句赴汤蹈火亦不为过。
当年,金颂台企图将南境势力连根拔起,面临比刀尖起舞更为艰难的情形,十一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退缩,一把□□、一杆最普通的铁枪,陪贺景恒杀出重重包围。他的欺骗,对贺景恒来说无疑于又一记打击。
想起卸职下狱的暗卫统领,罗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外公和十一之间的渊源很复杂,十一幼年颠沛流离,你外公把他交给你之前,发生了许多事......”
罗渊尚未讲述完,贺景恒的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掉转马头,一言不发地冲走了。
*
河谷幽冷,其间白石嶙峋,花色狸猫舒舒服服地窝在女人怀里,正自小憩。
良久后,狸猫眨巴眨巴黄豆大的小眼,很不雅观地张大嘴巴打个哈欠,圆润的耳朵动了动,辨别出四下无人,毛茸茸的胖身子放肆地拱来拱去,糯糯地撒娇:“瑶卿,这里好冷呀,我们回去吧。”
兰昭儿坐在大石上,神色平静地眺望向远方的天际,手上习惯性地抚//摸着狸猫的皮毛,声音亦听不出任何波澜,“我母国的哥哥死了。”
闹腾的狸猫身体一僵,忽地沉默下来。
“我原本以为,灾祸不会那么快蔓延到梁朝。”
乌孙不仅与南北二辽接壤,还东邻大梁。兰昭儿费劲心思给燕珩出谋划策,剿灭尸鬼,不为别的,只是想把祸害掐断在乌孙,将梁朝从这场无妄之灾中摘出去。
兰昭儿好像有些恍惚,喃喃地自语道:“霍大哥还那样年轻,怎么就死了呢?他不该死的......”
“柳姐姐也早就被父亲逼着嫁了人,陈国公的世子生性浪荡,会好好待她吗?......”
“霍凌哥哥要独自撑起整片西北,难啊......”几滴水渍在白石上晕开,女人垂下细颈,泪水落珠似的连串掉落。
狸猫转过来伸长身体,用肉垫轻轻摸了摸兰昭儿湿润的脸庞,“瑶卿,众生皆苦。”
“众生皆苦?......”兰昭儿低声重复了一遍,捏捏它的肉爪子,叹道:“是啊......天下万姓,举步维艰的普通人比比皆是,谁不难呢?”
狸猫后腿蓄力蹦到她的肩膀上,毛尾巴一摆一摆,“瑶卿,南翎王要结婚的事是误会,吾算了一卦,他应该是被云理王和手下的人坑了,你要不要理一下他?”
兰昭儿淡淡地瞄它一眼,提着狸猫的后脖把它放到石头上,转过去背对着它道:“我已经不喜欢他了,也不想知道有关他的一切,所以我不会再理他。”
狸猫傻呆呆站了一小会儿,提起前爪追了上去,“为啥呀?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他虽然人在有些时候笨蛋了点儿......”
兰昭儿不管它的呼唤,埋着头,径自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又突然停下步伐,低声道:“南翎王有他的难处,但我谁都不想见,我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段安生的日子。”
眼中流露出一线迷惘,片刻之后便冷静释然了:“贺景恒有他的事要做,也不一定很想见我,派人送信不过走个过场罢了......以后我要找个偏僻的地方住着,谁也碍不着,谁也不用见,死了也落得清净自在!”
大树抽出新芽,几只漂亮小巧的云雀在空中流连几周,落在了碧叶初生的树顶之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儿,看起来那样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待会儿吃哪条虫儿罢了。
“为什么我不是一只雀儿呢?”她悄悄地想。
就算有机会,兰昭儿也没有胆子回长安了。以江山黎民为重,乃是兰昭儿与萧彻的共识,但这些年,萧彻对某些事情的处理着实让她心颤,她逐渐开始害怕,害怕皇兄的狠绝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