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过的极快。
时人结亲,大多重礼,对有些大晋的权贵人家来说,花一年半载准备三书六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镇北王说他三日后就来提亲,沈络胭倒没觉得什么,毕竟是假的嘛。
然而先来的却不是镇北王。
珠翠满头,脸上老态尽显的冠军侯夫人,和许太夫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听说你家大少爷现在在太学里读书?真是少年英才啊。”
这说的是沈凝柔的兄长,沈江,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沈家花了大价钱才把他送进太学里。
“哪里啊,”许太夫人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有几分满意,“还是比不上你们家的城儿,已经在禁军领了官职了。我们家这丫头也是有福了,一嫁过去身上就有诰命。”
按大晋律例,像冠军侯府、永宁侯府这样的人家,至少有一人是可以在朝堂上领着官职的。可是沈家却没有。许太夫人不觉得是自己大儿子的问题,肯定是沈琮那孽障从前在朝为官时做了什么手脚。
太夫人一想到她还要把他的女儿嫁到侯府,虽然不知道沈络胭有没有那个命活下来,到底还是有些心气不平。按她原本的想法,她是要把这丫头嫁到乡下去的,孽障和农妇生出来的东西,就该从哪来回哪去。
罢了罢了,就当她为自己积德。
太夫人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笑容慈和。
沈络胭垂着手,低着眸坐在下首听二人说话,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
冠军侯夫人打量着她,觉得她看着挺老实的,却有些不喜她容色过胜。她那儿子好美色,这女子长得妖妖娆娆的,害她家城儿没心思上进怎么办?
“母亲!母亲!你怎么能让胭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她也是你的孙女啊!”
二夫人就在这时闯了进来。她发髻有些凌乱,衣襟也不整,一看便是还没怎么梳妆便过来了。
沈络胭没成想母亲还是知道了这事。
她眼眶微红,又不动声色地按下情绪。
旁人总说母亲粗鄙不知礼节,可在她眼里,这样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母亲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
许太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没规矩!二丫头的婚事,还由不得你来做主!”
她看了旁边立着的嬷嬷和湖光一眼,两人立刻反应过来,牢牢制住二夫人的手臂就要把她带下去。
“住手!”沈络胭出声道。
那两人一看就是下了狠力气的,二夫人脸都白了。怒得沈络胭一改往日的怯懦之色,眼神如寒箭般盯住她们。
她是这些年来疲于应付许太夫人的为难,故作木讷,不代表她能忍受有人明晃晃欺到她母亲头上来。更何况当年父亲临走时还留了些旧部,就算没有和镇北王的约定,她也不是毫无依仗。
饶是二人素来没把二小姐放在眼里,看到她的眼神也是被震住了,一时不敢动弹,松了手上的力道。二夫人忙挣开她们,站到女儿身旁。
许太夫人没想到沈络胭竟敢反抗她。她好面子,此刻已是觉得在冠军侯夫人面前大失颜面,眼看就要发作时,她的心腹赵嬷嬷匆匆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耳语一阵。
她听了后一惊,眼神惊疑不定地锁住沈络胭上下打量。
沈络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也不看许太夫人一眼,神色却不再像往常那般内敛,而是目视前方,变得深沉难测起来。
“袁夫人,让你见笑了,府中稍后有贵客到访,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许太夫人直接对冠军侯夫人下了逐客令了。
冠军侯府可不像永宁侯府,人家家中还是有些势力的。许太夫人想着刚才赵嬷嬷说的事,嘴角微抽,怕把冠军侯夫人给得罪了。
冠军侯夫人眉头皱起,颇为粗壮的手掌在桌案上用力一拍,震得杯盏里的茶水都溅出来了些许:
“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戏弄我冠军侯府不成?”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一列人抬着几只箱子,鱼贯而入。
许太夫人看到那里头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眼睛都看直了。
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持着一卷绢布走了进来。
“永宁侯府接旨——”
明黄贡缎,是圣旨无疑。
屋子里哗啦啦跪了一地。包括不愿意走的冠军侯夫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尔永宁侯府女沈氏,柔嘉淑顺,性资敏慧……赐与镇北王择日成婚,钦此——”
镇北王……居然是镇北王!许太夫人差点没晕过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沈络胭这么多年来都跟她装样呢!性子和她爹那个孽畜一个样!怎么能让这样的孽种当上王妃……她险些想要喊出来,但理智还是让她克制住了。
“许太夫人,恭喜啊。”
内监的声音柔细,许太夫人听着心里生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