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药(1 / 2)

裴轻舟向姜遮行了个重礼,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道:“公主大恩,日后必报。”

宫中人多眼杂,不宜多言。裴轻舟说完这句,便转身匆匆离开。

姜遮抿唇。

前世此后不久,萧氏举报裴父官商勾结,私放盐铁买卖权以牟取暴利。皇帝震怒,裴氏举家革职流放,萧家次子顶了裴轻舟的缺。

背后真相如何,姜遮不得而知。但总归今生有冤情终可昭雪,是过错回头有岸。

她很愿意绊萧家一脚的同时,送出个顺水人情。

入夜,空中无月无星,像蒙了张黑布似的,没有一丝光亮。

灯火亮起,一片片的红映衬着天空无边的黑,影影绰绰地照出宫殿连绵的剪影,像一头蛰伏于暗中择人而噬的凶兽。

公主居所的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躁动,宫女太监们面带惶惶之色,本应侍奉在公主身边的八名宫仆此时竟是一人也无。

自身前途莫测、性命难保之际,谁还顾得上侍奉废公主,唯恐避之不及倒是真的。

前世姜遮就是顶着几欲夺走人性命的高热,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饮,独自无眠到天明。因而无人发现,公主榻上睡着的,是几个枕头塞在被子里造出的假人。

御膳房偏殿,火灶里烧着寸长的金柴,火红里透着青色,偶尔发出噼啪轻振声。

台上的紫砂炉里煨着汤,蒸腾着微袅的水汽。年轻皇帝多思少寐,每晚批奏折时都要喝一碗汤羹安神助眠,这是多年不曾变过的习惯。

一旁看火的小太监是干老了这个差事的,经年累月下来难免懈怠。夜深人倦,他垂着头一点一点的,俨然睡得正香。

姜遮手里攥着锦囊,蛰伏在御膳房槅窗下面的墙角阴影里,两只眼睛精亮如星。

她屏息着,心跳如擂鼓,行步如猫般轻轻地潜入房中,神经紧绷着挪步从小太监面前移过,咬紧牙光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

姜遮的头皮簌簌发麻,身上一层又一层沁出细密的冷汗,内衫凉浸浸的紧贴在身上,激起阵阵战栗。

突然,小太监张嘴发出一声低语,直如无声处炸响一声惊雷,霹雳一样将姜遮钉在原地。

小太监闭着眼,又嘟囔几句。

姜遮这才发现,刚刚只是小太监的梦中絮语。

一番变故之后,姜遮心境竟是一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宁静,倏然心平气和起来。之后每当姜遮回想起此刻情景,她自己也不能理解当时怎么会那么从容而清醒,尤其是她正发着高热,神志模糊近乎失去知觉。

她伸手从怀中轻轻地掏出锦囊,慢条斯理地拆开来,取出一包药粉,全部倒进了皇帝的汤羹之中。

白色粉末簌簌落下,在汤面上打了个旋,转眼就溶解得无影无踪。

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来了!

姜遮匆忙矮身,灵巧地躲到炉灶后面的角落里。

来人是个老宫女,进来后看到小太监睡得正酣,气的劈手照脸上赏了一个脆的。小太监一个激灵惊醒,看清来人后扑通跪下,一叠声喊着干娘饶命。

老宫女扭着他的耳朵低声训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给皇上的汤羹你也敢躲懒。还不赶紧收拾收拾,给皇上端过去!”

小太监一叠声答应着,手忙脚乱将汤羹盛好,忙不迭跟上老宫女离开。

姜遮目送两人渐行渐远。

她知道,此时应该尽快回宫躺到榻上。但许是高热令她神智不清,许是身躯残留着幼童天性,许是杖毙时血肉四溅的痛苦,许是母亲至死未瞑的双目,促使姜遮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灵巧地从御膳房墙角的一个破洞里钻出去,从皇宫的草木葳蕤中窸窸窣窣蹿过,轻车熟路地七转八折,来到一棵老树下,猴子似的爬了上去,熟稔地找到两根树杈子交错出的空隙,高热使姜遮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也一阵阵晃过白光,为了坐的更稳,她用尽全力地蜷着手指牢牢扒住树干,急促地喘息着。

这个地方她特别熟悉:也许来过百来次。姜遮目光定定地眺望远方,视野中央是的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前世姜遮经常来这里的原因,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孺慕之情。

整座后宫在女童看来,都是静寂且毫无生气的,像一具死去多时的庞大尸体,充满一种她所无法理解的凄凉感。而只有御书房的灯火能让人感受到心头血的火热灼烧。七岁时她并不知道,这是野心与权力所焕发的生机。

不多时,方才的小太监行至御书房门前。御前的人接过汤羹,取出一个银针搅拌试毒。半响,银针颜色丝毫未变,汤羹顺理成章的放到了皇帝案前。

万籁俱寂。姜遮耳畔聒噪的心跳声、呼吸声,血液涌动声全部风平浪静,她的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皇帝拿起碗,一勺又一勺,将汤羹送入口中。

烛光将皇帝的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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