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唇角微勾:“从今日开始,这孩子便是你的了,任凭处置,我不会过问。也不会有任何人找你麻烦,你放心。”
“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提灯踉跄着后退,“你不怕遭天谴?!”
“天?天站在我这边。”道人不以为意,将孩子放在地上,“重新给他取个名字吧。”
提灯上前一步,怒道:“我不要这个孩子,你把他带走!”
道人扬眉:“之前谁说照单全收的?”
“我后悔了!如何?!”提灯颤声道,“你叫我炼制那姑娘,我也炼了,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不杀我。可是这孩子我不敢要,我今天动他一下,明日三仙台便有可能铲平了我这锁寒林,我是怕你们这些世家大派,可是我归根结底只想活着而已,我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害我!”
那道人冷笑一声,此刻终于忍不住怒意了,一掌将他推倒在地,“你做这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给谁看?你捡那些流浪孩童炼制药引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个?他们难道不怕你吗?他们只是想活着而已,又有什么错,你要这么害他们?”
提灯的耳中不断嗡鸣,宛如浪潮拍打不绝,他颤着声音,勉强道:“那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因为你也是这种人!”
“我不是,”那道人居高临下地翘起唇角,“我害人便是害人,从不会为自己辩解半分,也不会对人产生不该有的同情。”
“……那位姑娘呢?”提灯气喘吁吁,缓慢道,“你在这方面实在天真了,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你看她的眼神实在叫我很难不多想。除非我是眼盲,否则怎么看不出你心里有她?”
那道人眉头一皱:“……你确实是眼盲。”
提灯盯着他,恐惧到极点,反倒笑了出来。
他哈哈笑了许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话。良久,他才站起身道:“随便吧!你既然逼着我做这些事,我也只能照做。只要将来有一天东窗事发,你死得比我早,我的心里便满足了。”
道人眉目愈发阴冷,盯了他好久,终究没有辩驳,转身拂袖而去。
之后几年,提灯再也没有关注过外面的事情,只全心修炼。那女子愈发消瘦,身上灵气越来越弱,不久之后便可以炼制成功。他探听到三仙台掌门的幼子白君竹被人拐走,掌门之妻明俞蘅悲愤攻心而亡,他看着林中那名熟睡的孩童,吓得说不出话。想出林通风报信,却在半道被那道人截住,一掌狠狠打了回来。
他只好照那道人的命令,给那小孩洗髓换血,将他全身都打上咒印,并改名叫榕生。
榕生年纪太小,体质又特殊,他怕自己哪天真的失手杀了他,便催动法诀,将他神魂性命全部寄托在一株大榕树上。这株榕树寿命将近千年,乃是锁寒林地底龙脉之首,除非天雷降顶,是断然不会枯竭的。
只要榕树活着,榕生便不会死。
他心知,那法器炼成之日,便是自己丧命之时。他觉得自己每活一天都是赚,可是他还不想让那女子死,他曾偶然间听榕生喊那女子为“小鱼姐姐”,他闭上眼,到底是“小鱼”还是“小虞”,他不敢想,只是想方设法地为这女子也寄命到榕树上。但他修为太低,能将榕生一个人寄命到榕树已是不易,再加上一名成年修士简直难如登天,他折腾了许久都不成功,只是白白耗费许多灵力。
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他曾炼制的那批药引,趁他灵力低微,竟而挣脱了束缚,叛出锁寒林,杀到了他的眼前。
他此时已经心狠如刀,对于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惧怕。大喝一声,自袖中摸出一块牌符,轻念法诀,一道素雅人影便从天而降,拦在众人面前。
提灯冷冷道:“给我杀了他们。”
虞清玥眼神冰冷,神色漠然,一剑挥出,眼前树木尽数被拦腰折断。
为首的那个“药引”张口怒骂:“无耻之徒,躲在一位姑娘背后又算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忽然被虞清玥一剑刺入肩头,登时血流如注。此人也是狠辣,丝毫不顾及伤势,长剑持起,叮叮当当便与虞清玥缠斗起来。虞清玥本就心神被封,只余战斗的本能,那人也是拼死一战,两人互不相让,直打得火花四溅,林中一阵树倒风吹。余下几人看得目瞪口呆,险些被余波殃及,持剑想过去帮一手,更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那人大喊一声:“不必管我,你们快走!”
提灯冷哼一声,转身进入山洞,不再理会。
人命?人命贱如蝼蚁。
……
这一场打斗,直到日落时分才结束。
虞清玥浑身是血,拖着步子返回榕树下。她疲惫地坐在藤椅中,长剑插|入地下,一言不发。
榕生手中拎着几块木雕牌,乖乖跑过来道:“小鱼姐姐,你回来啦。你看,这是你雕刻的大鱼、小鱼还有小小鱼,我用红绳把它们都穿在一起了,以后,它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