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3)

阮沨泞做了一个梦,一个数年不曾做过的美梦伊始。

梦里她穿着最爱的鹅黄色衣裙,走起路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衬得她如画的眉眼更灵动三分。

她不是南疆圣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不必忍受日夜不分的割肉取血,想睡就有温暖的床铺,饿了就有好吃的美食,美好得令她沉醉其中。

邻居女儿是眉眼弯弯的阿倾,她拉着自己,两人兴高采烈地一同上街游玩。

然后,天空一刹那昏暗下来,偌大的天地间空空如也。

原本牵着的手心空无一物,身旁哪还有什么阿倾,她手足无措地呼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寂寥的回声。

她慌乱无比,蹲下身,抱住自己瘦小的身躯,将脸埋于双腿。

忽然,什么东西撞到脚边。

抬眼一看,是阿倾血淋淋的头颅,脸上还带着送走她时,来不及收起的微笑。

阮沨泞猛然惊醒,爬起身,印入眼帘的是间清雅的屋舍。

身旁似乎有人枕过,被褥算不上整齐平铺,屋内装饰不多,墙上只挂了副简约字画,床边一口炭火炉子发出轻微灼烧声,火星在炭条间欢快跃动,燃尽最后一丝暖流。

此刻正是清早时分,屋外传来脆生生的鸟鸣,窗前一张木桌,摆放着笔墨,窗户微微支起,露出外头覆了层霜雪的绿植,顺着拱起的弧度落下一滴晨露,被日光照射得晶莹剔透,看上去一片祥和。

似乎不太冷。

阮沨泞低头打量起自己。

身上换了件翠色的素衣,伤口尽数被包扎起来,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先前那些刺骨的、锥心的疼痛,经脉断裂、喉间沙哑的难忍,此刻竟然一点也感受不到了。

当真是妙手回春?

阮沨泞歪了头,光泽的眼珠轻巧一转。

是麻药的药效没过?还是是昏迷了太久所致?

思索间,房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是位披着氅衣的少女,年岁不大,看样子比她的外貌还小些,见她坐起身,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开口脆如百灵鸟鸣:“姑娘醒了,赶巧,时下医馆尚未开张,先生正得空闲,我这就帮姑娘收整收整,前去见先生。”

阮沨泞坐在书桌前,案上的物什推开,摆放了一面铜镜,她终于重新打量起自己没有血色的脸。

这也算是南疆圣女身份带来的唯一好处。

他们从她身上汲取鲜血,制作包治百病的灵药获取暴利,却不敢让外人知晓背后的腌臜之事,于是她的身上总包裹着一层层厚厚的衣物,遮盖住他们犯下的罪孽。

而她的脸,为了给外人展现圣女大爱无疆的庇佑,竟然得以幸免。

阮沨泞在心底冷笑一声,觉得讽刺极了。

面庞的皮肉反倒成了全身上下最完整的一块,白净无暇。

不过她实在太瘦了,肌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看不出什么美感。

少女站在身后为她梳理青丝,她不想再回忆过往的痛苦,没话找话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个神医收养的女儿吗?”

“先生可听不得这个。”少女扑哧一声笑起来,“我叫筱濡,与玟生一样,被父母抛弃无处可去,先生心善,收留我们作了学徒。”

顿了顿,又说:“先生姓江,名瞩珩,素来不喜别人唤他神医,姑娘叫他一句大夫便可。”

阮沨泞应下了,看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只是将碎发藏匿,乌发盘起,插上银簪,其余的头发梳作一缕,垂落后颈,便有了些许风雅清丽,亦有了点生气。

初阳缓缓爬上屋头,房檐凝结的冰柱化作一滴滴水落下,掉进雪中不见踪迹。

少女领着她走过竹排围成的长廊,踏着石子路,在风雪呼啸声中缓步前行。

“筱濡。”她唤了句身旁人。

“阿阮姐姐有何事?”不过须臾,两人连称呼都亲昵起来。

“甚是奇怪,我看这冷风落雪的,为何一点也不觉得冷?”阮沨泞打量着裹得紧紧的少女,又看看自己轻薄的衣物,终于把心底的困惑问出来。

“阿阮姐姐莫要着急。”筱濡只是对她微微一笑,“等见了先生,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解答。”

穿过水榭楼台,远远便望见一个肩披毛毡的背影端坐在湖心亭中,从后方望去,身形清瘦,在冰花弥漫的白气中仿佛落入凡尘的仙君。

身旁的筱濡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阮沨泞脚下一顿,随即捏紧手心,加快了脚步走上亭子。

他手边的暖炉正烧着,顺着雾气看去,有些模糊的侧脸轮廓,像是拿了刻刀精雕细琢的璞玉,低眉垂眸,正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听闻来人的动静,手下行云流水未停,只道一句:“先坐。”

阮沨泞安静地坐到他对面的蒲团上,看那背挺得直,专注的眉眼清冷而秀美,瞧不出一点被外物干扰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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