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贵妇人中,年长的不少,但要说到德高望重,交游广阔,又对京中的事了如指掌,莫过于武安侯家的老太君,老太君夫姓颜,所以人称颜老太君,丈夫中年就去世了,膝下有三儿两女,长女就是已故的德妃娘娘,三个儿子的官都不算高,好在圣上十分倚重,都外放在江南塞北。颜老太君性情豁达,又是将门虎女,六十有九了,身体仍然好得很,每天在京中四处探访世交亲眷家的老姐妹们,还爱饮酒,有时候嫌路近,连轿子也不坐,自己跟着轿马走回来,每天还要打一套家传的五禽戏,说话也中气十足,就连寻死觅活起来,也比一般的老太君阵势要大得多。
暮春的大晴天,正午已经有些炎热了,阳光明亮得很,武安侯毕竟是有名的王侯,亭台楼阁十分轩昂华贵,尤其颜老太君住的正堂侧屋,无数丫鬟下人乱成一团,其中又有三个儿媳,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只听见里面传来颜老太君嚷着不要活了和儿媳们的劝解声。
只见一个穿着骑装的女子匆匆穿过庭院,一阵风进了堂屋,手上还拿着马鞭,看到这样子,顿时笑了,道:“妈,别闹了,省点力气吧,你没听人说呢,萧邈最近查案呢,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肯定来不了。”
颜老太君站在凳子上,听了这话还不放弃:“那明天呢?”
“明天圣上出关,他要去告太子一状,更来不了。”
“这小砍头的。”颜老太君骂道:“这两年就没消停过,江南塞北地跑,哪里危险往哪钻,这么大了,还不娶亲,我看他怎么好意思去拜他母亲……”
“老太太,萧邈主意大着呢,你没听人说,连圣上他都顶撞了两次,我看您这方法,不成……”女子笑道。但她话没说完,只听见外面儿媳高声道:“老太太,七皇子殿下来了。”
颜老太君闻言喜出望外,连忙爬上凳子,又要起势,刚起了个头,儿媳又补充道:“还带了个姑娘。”
别说颜老太君,连满屋子的丫鬟都一脸惊讶,拿着马鞭的女子——萧邈的小姨,德妃娘娘的亲妹妹颜妙初也惊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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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青一跟着萧邈进了这个什么武安侯府,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一路进来,萧邈倒是目不斜视,下人们纷纷行礼也是寻常事,但偷眼看她的目光未免有点太多了,还带着好奇,连不知道是厨娘还是下人的小孩也偷偷躲在树后看她。虞青自觉自己的人形还是挺经得起看的,而且也没美貌到这程度吧,实在让人费解。
萧邈这家伙还是一贯的冷静,自从在林舜那里听说了颜老太君又开始寻死,就匆匆赶了过来,也不停留,直奔老太君住的院子。
院中开了满架紫藤,下面还有个石头桌子,芍药花开满了栏杆,想必是平常喝茶赏花的地方,萧邈道:“等我一下,马上就出来。”
虞青哦了一声,乖乖在桌边坐了,她肩膀倒是不痛了,但向来坐没坐相,趴在桌上,正伸手握着芍药花玩,只觉得有点不对劲。
紫藤架后,隐隐绰绰有人影,正在偷看她,是京中贵妇人的模样,二十来岁的样子,和萧邈长得十分像,都是冰雪堆成的美人样子。但眉眼神色要活泼得多,穿了身红衣,见虞青发现了她,顿时笑了。
“小姑娘,你叫什么?”她哄小孩一样跟虞青打招呼。
“赵虞青,你呢?”虞青也不客气。
“我叫颜妙初,是萧邈的小姨,你也叫我小姨就好了。”她倒挺自来熟,在桌边坐下来了,侍女端上茶来,她给虞青斟茶,笑道:“姑娘喝玉尖茶?”
“随便。”
她却打量起虞青来,笑盈盈的,又长得漂亮,倒也不烦人,笑着称赞道:“姑娘真是白净,是江南人吧?”
“算是吧。”虞青不知道她要干嘛,回答了一句,她竟然拉住自己的手,笑眯眯地道:“真是个美人,怪不得呢?”
“什么怪不得?”虞青满头雾水,但她也不肯说,虞青也懒得问她,只觉得怪不得萧邈这家伙古怪,连他的小姨也神神叨叨的。
她这边等到不耐烦,其实那边萧邈已经是速战速决了。他一进正堂,难得看见颜老太君没站在凳子上寻死觅活,而是端端正正坐着,旁边三个舅母,正是三大护法,缺了个小姨,不知道去哪了。
萧邈行了礼,道:“请老太君安”,难得没听见老太君负气道“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外祖母啊?”而是径直问他:“姑娘呢?”
“什么姑娘?”萧邈不解。
“还装傻?”萧邈大舅母笑道:“老太君都知道了,说是你带着个姑娘来了,怎么不让咱们见见,以后总归是一家人……”
萧邈这才知道她们说的是虞青,而且不知道想岔到哪里去了,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萧邈说完,见她们完全没听进去,只得直说了:“虞青是我江南请来的高人。”
“高人也行,低人也罢,是个姑娘就行。”老太君蛮横得很:“你带着人家姑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