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裂锦(1 / 3)

片刻不歇的赶路让滴水未进、粒米未入的李谊已失去对时间的认知,他只知道间或漏入马车帘隙的,时而是日光,时而是月光。

刚开始时,李谊还是坐于座上,可在断断续续的昏迷中,他不知何时滚于座下,几番挣扎后也没能再起来。

不知马车是否当真颠簸至此,直让李谊闭着眼仍觉天旋地转,时而高悬云端,旋即跌落万丈。

而他卧着的车板,时而极寒似冬日卧冰,刺骨的寒如毒虫般在他体内无缝不入;

时而又滚烫似火板,灼得他感觉自己每一分生命力都要消散在蒸出的汗滴中。

这期间他好似隐约听到鹊印吵嚷着要来给自己送药,那声音时近时远,最终也没能近到他面前。

渴,渴啊……

这是李谊心中仅存的意念。

渴得就像那天。

向来柔弱的皇后不知哪里来了那么大的力气,扯着已到她肩膀高的李谊飞奔时,轻易得像是拽着一只小狗。

她跑得可真快。当她一步不停得冲上六层的朝晖楼,将阁楼门从内锁住时,一连串的宫女内监方才追到门口。

门外的人把门砸得“咚咚”响,还有人急得撞门,其中皇后的贴身侍女连声喊的时候,已是哭腔重得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

“娘娘!皇后娘娘!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陛下已经查明国舅……啊崔氏叛乱您毫不知情,小皇子也不知情,没有要迁怒于您的意思!

您就是不为自己……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昭元公主,想想七皇子!娘娘!求您……求您了!您就开开门吧!”

“娘娘!”“皇后娘娘!”

与门外人急得歇斯底里不同的,是李谊面前,崔皇后那温婉如旧的面容。

只是她眼角的泪帘一刻未断,将她那国色的温婉终是褪成了无尽哀婉。

“阿娘……”李谊被母亲拽着一路狂奔至此,原本跑得发蒙,此刻抬手拭去母亲颊边冰冷的泪珠时,忽然就明白了几分,原本气喘吁吁的小胸膛也平静下来。

“清侯。”崔皇后无声地吸了吸泪声,竭力用往日蔼然的声音与李谊对话,抬手一寸寸抚摸李谊已生得如玉般的面容,像是怎么都摸不够。

柔声道:“会很疼,但我们清侯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忍一忍好吗?”

“嗯!孩儿不怕疼!”李谊重重点头。

崔皇后嘴角旋起一点笑意,李谊这才想起来,原来在母亲涟涟的泪珠下,也曾有过圆圆的笑窝。

崔皇后翻袖,露出掌心的一片碎瓷,颤抖着抬于李谊的额顶。

尖锐的瓷片已经贴在李谊的皮肤上,凝于瓷尖的光珠晃得好似随时可以掉下来。

崔皇后都快把它攥进自己的掌中,却怎么都忍不下心下手。

可最终,利瓷入皮肉,自额顶,至眉心,纵鼻梁,贯人中,裂唇珠,通下颚。

所到之处,皮开而肉绽,像是用剪刀一厘厘剪开一匹完美的锦帛。

甚至,连声音都一样,一样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越割,崔皇后的手越抖,到最后只有双手一起,才能勉强握得住。

可从始至终,李谊只是安静地看着崔皇后的眼睛,温和一如往常。

当渗出的血珠从眼周四下滚落时,他眼中的光影仍是纹丝不动,一如他的身体,便是连眉头都没紧一下。

母亲的用意,那一刻他疼得没空去想,他只想安慰安慰母亲,少一些痛苦和愧疚。

可他不能张口,他只有死死咬着牙关,才能勉强不漏出一丝痛苦的响动来。

当崔皇后手中的瓷片“咔铛”落地时,李谊正要开口,却被崔皇后一把搂入怀中。

“清侯……是崔家、李家不配你这样好的孩子……”

最后的最后,看着李谊,崔皇后心中此生第一次有了怨。

言罢,崔皇后突然放开李谊,转身如仙女登天梯般,轻盈得几步就越上高台,一脚已踩在阁沿,再一步就是跌落百丈高楼。

“阿娘!!”

就在崔皇后即将纵身一跃时,却被李谊飞身扑来,死死拽住了衣角。

李谊扑摔在地上,每一个骨节都痛,他却丝毫没感觉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手中小小的衣角上,那是他与母亲的阴阳之隔。

“阿娘……!”李谊用力用得面红耳赤,在仰头望向崔皇后时,他眼中的哀求全都融在打旋的泪影中。

“阿娘,求您了……求您了……”

崔皇后多想回头看他一眼,哪怕就一眼。

可她终究没有回头,只看着朝晖楼下,宫城被破、雕梁轰塌、朱阁被焚。

盛安多少繁华景,如今只剩处处狼烟起。

“我不知情……陛下不归罪,又能如何?到底是因我崔家的贪念,百家枯骨、儿郎不归、盛世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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