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赞赏的语气恭维时清,“巾帼不让须眉,阮姑娘的牙行生意在扬州是出了名的好,这次就请您多多费心了。”
时清闻言微微一笑,“王管家过奖了。我这里根据您的要求已经先准备好了几套房子,您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看房?”
大概没想到时清做生意的风格如此直接,完全省略了寒暄和吹捧那一套流程,王管家目光微微一闪,对着西南方向拱手道:“当然,当然。早点把事情办妥了,小人也好回去向老爷交差!”
王管家最满意的一套房在扬州府城郊,背靠全城唯一一座小山,不远处就是护城河。
那是一座典型江南风格的三进宅院,青砖黛瓦,黑漆小门。门口是结实的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是一片天然桃林。
宅子里共四个小院,名为听涛、枕月、松风、观鹤,其中最为精巧的就是松风院。
松风院在宅子外围,隔一道围墙就是后山。原主人在角落里以太湖石砌一座假山,又引水凿出深泉,透过围墙上的花窗,后山松风月影皆可被涵养在这一汪幽绿之中。
此时虽是正午,但看见深泉里圆圆的日头当能想见明月夜、松风拂的胜景。
“这是天然的读书地方。”时清介绍道。
王管家颔首露出一个微笑,“确实清幽,倒像是王元之书里的宅子。”
“高士之好,古今皆同。若是能有王老爷这样的人在此读书,才不算辱没了一山松鹤。”时清继续趁热打铁,“这房子还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好处,我细细说与您听。”
她引着王管家绕道假山石的后方,指着一处裂缝对他说:“您瞧见没,这里有一处裂缝。”
不待王管家皱眉,她神神秘秘补充道:“这宅子里其他三个院子都是本朝新砌的,只有这松风院是前朝旧物。当年广陵王喜好佛法,曾请圆觉大师在此讲课九九八十一天,这院子就是为了圆觉大师特意修建的。相传这太湖石假山是圆觉大师亲手所建。”
圆觉大师即是高僧,又是书画大家,尤以一手泼墨山水闻名于世。若是这假山真是圆觉大师亲手所造,那这院子的价钱恐怕...
王管家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时清看见他的表情,知道是动了心的,她伸出四根手指,“这院子的主人如今急着脱手,只要这个数。”
四百两买个三进的小院子着实不算便宜,但有了圆觉大师的加成就显得十分划算了。
王管家沉吟一会儿,十分谨慎地问:“阮姑娘,你给我透个底,这院子究竟是不是圆觉大师住过的,若真是圆觉大师的手笔,四百两恐怕拿不下来。”
“古朴雄浑、重峦叠嶂,这假山石非胸有丘壑者不能造。您走南闯北这些年,可曾见过能与之媲美的造景?”
王管家随自家老爷客居寿王府二十三年,在蜀中天府之国见惯人间富贵,但若要认真数和这处院子里一样出彩的造景,恐怕只有川西的自然山水能与之媲美。小小的松风院,不过芥子之地,却能以人力胜造化,实在是难能可贵。
王管家心底已经认了时清的说辞,面上却十分矜持,“到底是没有信史记载的东西,四百两莫非太过。”
做中介不是自己卖东西,讲究的是一个撮合,要找到一个让买家和卖家都能点头的价格。
时清态度很好地点点头,“那您看多少钱合适呢?”
王管家不愧是老江湖,抽出青龙偃月刀直接砍下,“三百两,宅子里的东西全都留下。”
那头出给时清的底价是三百五十两,三百两简直是天方夜谭。
“王管家这价钱也太低了,这样好的院子怎么样也得三百□□。我上周才卖出去一座两进的院子,就连那也要三百两纹银。”
“不瞒您说,这一家是扬州城里鼎鼎有名的大户,上个月他家老夫人刚过世,兄弟两闹着要分家谁也不肯把这个院子舍出去,这才让这个房子流到了市场上。”
“我昨儿个还带了一户来看这房子,人家出了三百七十五两纹银,我把嘴皮子磨破了,主家也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