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还在犹豫,门里又进来了一拨人。
为首的那个姓郑,人称郑大婶,也是个庄宅牙人。
时清的第一笔单子就是从她手里捡漏来的。
当初时清捡漏的那位客人是个带孩子的寡妇,她带着孩子回到文风兴盛的江南老家,想要为孩子买一处适宜读书的房子。
郑大婶看她穿着简朴、面色憔悴,以为必定囊中羞涩,没什么赚头。是以当这对孤儿寡母上前来问询时,她的态度并不热络,草草几句话就把人打发了。
时清那时没生意开张,整日蹲在街边发单子,正好看见这一幕。她立即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上前攀谈。
时清肯这么做,一则她是个新人,阔绰的大主顾肯定不会把生意交给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姑娘;二则物伤其类,这对风尘仆仆的母子让她想到了正在乡间纺纱织布的的母亲和嫂子,还有那一对命途多舛的侄儿侄女。
她叫了一壶扬州特有的茉莉花茶,请母子俩坐下慢慢说话。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坐下后并不因为时清一个年轻姑娘做着庄宅牙人的生意而看轻她,反而有礼有节地问好,在获得母亲的允准后才伸手抓了一枚果子吃。
时清见他可爱,出言询问小郎今年几岁了?念了哪些书?跟的哪位先生?
小男孩放下手中的果子道,今年六岁,刚学完《幼学琼林》和《增广贤文》,现在听先生讲毛诗。
时清知道民间学子因跟的先生良莠不齐,进度往往不如官宦子弟快,不曾想这个六岁的孩子就开始学毛诗了。
时清这个人,在现代上了整整十八年的学,穿越后又亲眼看着哥哥考科举,“三更灯火五更鸡”都是她的亲身经历,她深知读书求学有多么不易。
她放缓了声音问道,“你可会背《小星》?”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
在小男孩清朗的背书声里,她当场喊小二拿出纸笔,把扬州城里有名的私塾先生和那一片附近的房价一一默写下来。
时清拿着自己默下的笔记讲给母子二人听,她的本意是为他们挑一位价钱合适、功底扎实的老先生。
最好在偏一点的地方,房子便宜也幽静适合读书。
那母亲显然是对扬州城里的私塾做过功课的,执意要选从翰林院致仕的程老先生所在的书院。
她告诉时清不用担心价钱,孩子的父亲是徽州商贾,屡次落第才改为经商,这一辈子也算积累下不少家产,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子孙登科。
既然买家执意要购入最顶级的“学区房”,时清再没有推据的道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又快又好的找个房子,然后帮助他们把一切手续办齐。
就这样时清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那郑大婶回过头来知道自己漏了一个大客户,不禁懊恼万分,从此就对时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眼下她看到时清带着人来看同一座宅子,酸溜溜开口:“阮姑娘可真跟咱们这地里的泥鳅一样,到处都能找到空子。”
时清当着客户的面不愿与同行发生争执,只压低声音对王管家道:“您看到了,这宅子确实抢手。您要是想要,可得早做决定啊。”
跟在郑大婶后面的是一个穿着绯衣的年轻公子,白净的面皮上狐狸眼滴溜溜转。
他没个正形倚在栏杆上主动拦住王管家:“您刚刚看了这房,感觉怎么样?”
王管家笑应:“房子是个好房子,只是价钱还要商量。”
绯衣公子露出一个坏笑,“美人一笑千黄金,愚弟正缺个金屋藏娇的好地方,不如请兄台割爱!”
王管家抽出被他握住的袖子,大步走出宅门。
另一头,李家老宅里,倪信从信鸽腿上卸下白色的信封拆开。
他摸着手中烫金压花的信笺思忖,自上月郑公子因吏部考评惹恼大人后,大人已经很久不理会郑公子了。
近日北边的事又办得不顺,他到底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把信呈上去呢?
正发着呆,一抹湖绿色身影从眼前翩然而过。
他赶忙出声,“好姐姐,你别走,这里有个东西你一起给大人带进去吧。”
被拉住的人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引泉,她回首睨视倪信手上的东西轻轻啐道:“就你是个聪明的,知道不去触大人的霉头,倒把这种事推给我做。”
倪信被点破心思,不好意思地干笑几声:“好姐姐,谁不知道你是老夫人的人最有体面。大人等闲不会发作你,你就帮了我这回吧。”
引泉平日只和宅子里的丫鬟在一起做针织女红,并不往前院凑,今日前来是奉了老夫人的命给李知惕送补汤。
李知惕幼年落过水,落下了咳喘的病根,一到秋冬就会发作。
昨日,他去老夫人房里请安时忍不住干咳了两声,一时倒不上气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