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泫盈的善虽掺杂着几分懦弱,心眼儿却是不笨的。瞧着孟氏似关怀又非关怀的面孔,无论怎么看,都教她觉察出几分看热闹的闲心。
再往她身后望去,除了一位面生的妇人脸上很是忧虑,旁的皆是同孟氏的神情如出一辙。
她当即便将脸缓缓低了下来,很慢声地:“已去看过了,孙县令是极好的官儿,很是清明。”
院内寂静之间,孟氏面上仍是干笑着,很是生硬:“哎,本以为李大郎虽闲事儿,但没成想竟糊涂了一回。此刻看来,苦得还是你这个做妻子的,也幸而娘子还未曾有孩子,省得连带着孩子一并受苦。”
这话说来像是哄慰,可薛泫盈听着,心中却平白感到几分苍凉。
她张了张嘴,嘴唇翕动着,想说句道谢的话,却也难能张口,一开口便成了:“我去给娘子们倒盏茶来。”
“不用、不用,说了真的不用!”孟氏忙将她一拉,又猛然拉近几分,吓得薛泫盈面上一怔,“哎,李薛娘子,我们正想问的是,你跟你那……”
她将眼风飘向隔壁应家院落,又转向薛泫盈,压着声:“那近邻应二郎,是不是熟识?”
孟氏的一句话落了地,几双眼顿时形同黏在了薛泫盈身上,有热切的,亦有想从薛泫盈身上撬出点儿奇谈出来的。
薛泫盈心中一咯噔,留了个心眼:“孟娘子……为何这般说?”
她的话甫一掷下,孟氏身后一位身量颇纤瘦的妇人竟直直跪倒,惊得薛泫盈同另几位妇人一齐撤了撤身。
薛泫盈全然不知当下是何等局面,面色懵着,只听见那妇人泣声道:“李薛娘子,我是邻村的何吕氏,今日未带厚礼前来,并非是我抠搜,而是我家中实在病重的女儿看病需日日耗费不菲的药钱,我郎君便是那日堂上的何家四郎……”
此话一出,薛泫盈眼前登时浮出一张狼狈的面容来,将她的话同堂上那人对上了。
薛泫盈心中存着狐疑,只得先弯伏下一节身子来,亲自搀她起来:“何吕娘子,你莫行此大礼,某…某担不得的,有什么话,便起来同我好好说。”
周遭几位妇人亦是温声劝着:“是呀,李薛娘子一贯是个好说话的,有什么忙她必然是帮得的!”
这话薛泫盈听来有些不是味儿,一时未曾应声。
见薛泫盈闷着声,那孟氏低声赔笑道:“娘子莫怪我们几个老的擅作了主张,只那日听闻娘子是同应二郎同一辆马车去的衙门,便以为娘子同二郎有些交情……”
她虽知道那事儿必然会私下乱传,却不曾想传得如此之快,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只得支支吾吾道:“孟娘子误会了!我同应二郎他……”
薛泫盈的话刚冒出个头来,便见何吕氏竟明晃晃地在地上叩了一记响头,引得众人低呼:“何吕娘子这是做什么!”
“李薛娘子,我知晓您是大善人,我郎君他也并非是穷凶极恶的恶人,他为得是给蓉儿治病,只是心急了些,被逼得没了去路,才一时糊涂瞒着我们娘俩……我家中仅一个姑娘,因生蓉儿时难产落了病根,郎中说我这身子往后便是无孕之象……”
跪伏在地的何吕氏泣不成声,扬起一张极憔悴干瘦的面庞来,两眼盈着泪光,望向了薛泫盈。
“仅一个姑娘”、“无孕之象”数句倏然砸在薛泫盈心头,她心间一颤,原本仓皇失措的双目陡然噙上几分哀凄,一时连孟氏念叨的诸多话也当做了耳旁音。
“李薛娘子怕是不知,这何吕娘子本就是命苦的,她……”
孟氏絮絮叨叨说着,还未说全,只见薛泫握住何吕氏的双手,竭力将她带起身来,低声道,“我知晓的,你且先起来,此事我尽心去办,如若办得成,必然知会你。”
她话锋一顿,眼帘半垂着:“可我同应二郎的的确确并无什么私情,不过是在我这儿买过两坛酒的情分,若是他不愿……”
何吕氏听她一口应下来,后头的话一概不再去听,只满面感激着,作势又要跪,被孟氏一把揽住,才堪堪站回了身子。
薛泫盈见状,心中的一番话也被生生堵住了,再抬起脸来时,正见着孟氏指着不远处的矮地,很是惊奇:“暧,那是衙门的差役吧?”
听了这话,一行人俱是忙看过去,只见两名身着差服的衙役正从牛车上跃下身来,朝着李、应两家走近。
其中一位很是面熟,薛泫盈仔细回想着,极快地便与公堂上道破李昌松“装死”一事的潘衙役对上了。
思索之间,走在前头的潘衙役已然迈近,觑及薛泫盈,颔首道:“李薛娘子,孙县令遣我来通禀一声,因着李大郎一案影响颇大,今日辰时便已公堂复审过了。”
潘衙役话音甫落,瞧着周遭几道衷切的目光,颇不自在地:“李薛娘子,借一步说话。”
薛泫盈急忙颔首,拎吊着一颗心,疾着步子,同潘衙役走到荫下,不远处,孟氏、何吕氏几人的目光仍是紧紧随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