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二郎……可算是个良人么?
她听及这话,目光刹那间躲闪着垂下,低声应着:“何吕娘子说世间的许多娘子既捞不得情爱,亦捞不得利;此时,何吕娘子前半程有何家郎君眷顾情爱,若是顺利,后半生便又有应二郎眷顾娘子的好日子。”
说罢,薛泫盈颇用力地抿着唇,唇肉隐隐显出几分虚白,嗫嚅着:
“如此说来,应二郎又如何不算是良人呢?”
这话准是点到了何吕氏的心尖儿上,她笑吟吟地觑着薛泫盈,极力平着面上的悦色:“我本当李薛娘子是个木讷的,不曾想娘子嘴也是这般的巧,直说到我心里去了。”
两人正叙话之际,只听一道男声自薛泫盈身后由远及近。
“什么巧话?说给我也听听。”
何吕氏同薛泫盈俱是一惊,忙回过脸去。
只见燕光识身披着一袭灰青缎子直袍,鹤氅迎面受着冷风,墨羽巡颤,仅凭眼观也知晓其中贵气。
他款步迈过来,姿仪润美,漆眉一扬:“我又并非苛责你们忙里偷闲,不过是想知晓一二薛娘子说了怎样的巧话,令愁云了好些时日的何吕娘子,竟也能展眉解颐。”
何吕氏听了此话,心中颇是发虚,唯有低颈笑了一笑,勉强道:“没什么话,只是某同李薛娘子境遇无差,彼此疏解一二,说些体己话罢了。”
见她如此圆场,薛泫盈便低声应着。
何吕氏是个眼尖的,见自个儿这番话说过,燕光识不再吭声,便知晓这是不留她的意思。
她忙将身子一矮:“某这会子还有些活计未曾做完,这便去前院儿帮衬了。”
说罢,何吕氏将身一拧,转而朝着一道青漆拱门处迈去,不忘回脸觑了一记。
那燕光识正颀身立在李薛娘子前头,修颈微微矮了下去,似是有意迎合小娘子的娇瘦身量。
二人正背着日光,她纵然有意细瞧,也只能瞧见当家的燕郎面色闲致,仪表弘雅;而那满手沾了酒渍、糯米粒儿的李薛娘子,身穿着素衣朴衫,难免显出几分灰扑扑的暗淡无光。
何吕氏心中颇感异样。
燕光识是多么豪贵、不可窥测的人物?听闻那几个在食肆后院儿当差的老货说,当家的上头可通着皇城根儿,估摸着是个能断朝廷事儿的主。
兴许寻常商贾将这食肆视作命根子,可在这燕郎眼里,与笼中鸟畜没什么一二,不过是权贵人家一时兴起,翻弄几下子的玩乐事儿罢了。
这样的人物,怎么看得上李薛氏这样一介孤零零的小寡妇?
想来,不过是看着李薛氏方才揽活,怕她出了什么差错罢。
她几经思索,便轻易地将自个儿说服了,心情也松快了一二。
薛泫盈眼瞧着这燕郎停在她身前,竟也没半分要挪步的意思,心中难免打起鼓来。
昨日同这郎君的一番相与,她心中已对这燕光识有了几分断定,因而愈发局促。
薛泫盈缓将两目垂下,倏然间觑见他手中正提着一只铜笼,笼体四方——里头一只兔儿,浑体雪白,毛发油亮,三瓣儿润红的兔嘴正张着,红彤彤的两眼正环顾着笼外。
孟西村中的野兔多是灰棕色,即便有些个白兔,常年蹿于山林荒野中,也沾的满身污泥杂草,显出几分潦草来。
养的这般精致、讨喜的兔儿,她倒真是头一回见。
薛泫盈定睛瞧了几眼,不由低声叹道:“这是燕郎家养的兔儿么?好可爱。”
待她话音落罢,便见着那小兽昂起头来,毛茸茸的小白团子攒在一处,两耳耸动着摇摇晃晃,定定地凝着薛泫盈。
“是啊,不过这兔子难养的很,爷正预备着拿来食肆炖了,再不济红烧也成。”
燕光识颇为散漫地将笼子拎高了几寸,搁在她眼前。
“炖、炖了?”薛泫盈心下一惊,两目不由瞪圆几分,“这兔子瞧着养了是有些时日的,估摸着吃的都是精粮细草,燕郎舍得就这样炖了吃去?”
燕光识将嘴一咧,笑得满不在乎:“薛娘子这话好有意思,爷又不计较那点儿精粮细草,它不听话,我还得百般应着么?留着碍眼,不若给食客们添一道荤腥。”
说罢,他提步便要朝着厨厅走去。
还未等燕光识走出五步,薛泫盈颇为急切地跟上:“燕郎、燕郎!你若真不想养,不若卖予我,也是成的!”
此话一出,燕光识的步子蓦然一顿。
他眼风一回,唇下藏着笑:“孰真孰假?”
“自然是真。”薛泫盈直直地瞧着那笼中的小白团子,“我虽供不起它精粮细草,可兔子终归不是顶娇气、难养的,总能养得活。”
她说完顿了一顿,踌躇道:“只是这兔子我虽有心养它,但燕郎也知晓我的工钱……”
燕光识听了这话,并不十分在意,阔掌一摆,将铜笼直直送到她跟前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