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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发散与收拢只需瞬息,织田作之助蓦地回神,脑海中福泽谕吉那句“慢慢来”缓缓荡开。
明净透亮的临街办公室,街道的喧闹声隐约传来;窗户没关紧,有一线缝,海风穿过缝隙,扑来的力度很温柔;昨晚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乱步的办公桌以及附近地面乱糟糟的,他又偷偷熬夜,此时正趴在桌上赖觉,呼吸很轻,时不时嘟囔……
织田作之助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他说不出话,视野定格在挡光的报童帽上。
“唔……”
江户川乱步蹭蹭臂弯,帽子“啪”地落到桌面,他眼眸困顿,满脸惺忪地慢慢坐直,打着哈欠说:“织田…啊…早上好。”
“早上好。”
指腹再次泛起陌生又熟悉的痒,织田作之助捻捻指腹,目光落在江户川乱步身上。
他先胡乱理了两下头发,显然他对此并不熟练,远不如他破案得心应手——头发这一缕按下,那里又翘,那里摁住,旁边又岐伸几根。
重复几遍后,他气鼓了脸,拿起帽子把不听话的头发全塞进去,嘴里念念有词:“根本难不倒名侦探。”
指腹突兀的痒似乎有了解释,织田作之助摊开手,漩涡咖啡厅的豆子留香很久,被描过的指节还残余着咖啡香。
他好像明白了,福泽谕吉当时没坦明的言外之意。
“漩涡咖啡厅?”江户川乱步嗅着熟悉的咖啡香问。
织田作之助点头:“嗯。”
似乎是觉得自己反应太冷淡了,他不怎么自然地清清嗓子,斟酌着问:“一起吃吗?”
这回换江户川乱步意外了,他拿过眼镜迅速戴好,认真细致地观察织田作之助。
对方恰好介于两向光倾落的中界线,周身被衬得朦胧模糊。此时,他微阖眼睑避开亮得过分的光,那双记忆中幽深平和的蓝色眼眸,呈现清透明快的蓝调,拢着细碎闪烁的亮点,像春日清晨含着一汪清露的喜林草。
蓝得生动,盈盈招展。
不错啊。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放好,理直气壮提要求:“要酥一点的。”
面包片酥一点的三明治。
*
“说起来,”织田作之助喝了口橙香美式,问:“怎么睡办公桌?”
侦探社有员工宿舍,离得不远,而且为了方便,侦探社内也有可供员工休息的地方。哪怕犯懒不想动,两秒拉开双人沙发,十秒拼个沙发床,比趴桌子睡舒服太多。
“呵。”
不提还好,一提江户川乱步直接气炸,狠狠咬下一大块三明治,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像颊囊储足食物的仓鼠。
“因为,”他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怨念十足:“太、宰、治。”
作为影响江户川乱步睡眠,占据绝大部分原因的罪魁祸首——太宰治。
不仅是“大清洗”手段残暴,能用子弹发言,绝不动用冷兵器;能用炸弹阻截,绝不活抓(留到现在的炮灰,还能指望智商吗?)动静极大,影响睡眠。
还有……
江户川乱步低头看桌面,办公桌上按时间顺序总结排列的“太宰治”的相关资料。
第一份。
时间:20x3年3月。
一张背景“毕业典礼”的黑白单人照。
相片中,穿着大正风格和服的少年短发蓬松,发尾泛卷。他戴着边框极细的银边半框镜,投落的影子映在眼底,暗掉部分眼球,像酸涩冰美式。
江户川乱步顿了下。
相片中少年腕间缠裹着熟悉的“绷带”——港.黑干部候选的一大特点。
但仔细观察,左右手腕隐约显露的部分,绷带的质地不太一样。
江户川乱步推开碍事的文件盒。他的办公桌恰好位于两扇窗间,移开文件盒,阳光瞬间从两个方向倾落,将少年的眼眸由美式映成限定款栗子蛋糕,也清晰映出腕间绷带质地的区别。
左手:普通棉布绷带,生冷硬质的白。
右手:光滑柔软,在闪光灯下泛起丝绸质的珠光。
座右铭「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的名侦探用力戳了下相片宰的脸:“名侦探抓住你的小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