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并不情愿回忆命运跟他开的第一个愚人节玩笑。
截至目前,他短暂而无比漫长的十数年人生经历中,获得的最纯粹爱恨多数源于他作为“猫”生活的80多个昼夜。
人类这种生物,面对同类以外的活物时总会分外诚实。恶劣、温柔、反差……抑或小心翼翼向自己语言体系不同且无法模仿的生物倾诉心声。
就好比,人类选择向动物诉说心声鲜少选择鹦鹉。
那段日子中,太宰治逐渐萌发一个念头“作为猫活下去也不是不行。”
起码面对的虚情假意会少得多。
但同时他隐隐产生一个猜测。
自己目前年龄尚小,此前也从未对抗过其他体系的力量。
因而「人间失格」无效化这一特质,在不成熟期,面对毫无抗性的「诅咒」。
前者无法即时抵消所有影响,后者也无法完全生效,对抗过程中,两者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原本即死的诅咒扭曲弱化——他变成了一只幼猫。
至于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
神奈川今年回暖晚,长达20天的倒春寒,推迟了草木复苏的契机。
直到3月下旬,柚木葵家附近的早樱才隐隐有开花的迹象。
3月31日,吃完午饭的太宰猫伸了个懒腰,灵活跳到飘窗台上晒太阳。
随着变成猫的时间越来越长,猫咪的习性与特点在他身上越来越明显,譬如说昼伏夜出、晒太阳打盹、仗着金主宠爱胡作非与。
是的,金主。
换做一个月前的他,绝对做不到吃完猫饭后窝到太阳下方打盹;坦然诚实地戏称柚木葵为“金主”;时不时展现实力,让金主看清“帝位”究竟在谁手里。
总而言之,他已经完全接受生活会有“柚木葵”的出现;会被她出于关心自己身体健康威胁和强迫……
以及,焦糖是她的猫,而他是焦糖。
*
幼年被关禁闭反省时,为了打发时间,太宰治翻开了一同扔进来的童话书。
但童话故事着实不怎么符合喜好与胃口,强迫自己草草翻完《灰姑娘》书就被他一把丢开,百无聊赖地对着天花板发呆。
虽然当时他看得潦草又随便,囫囵吞枣一样地翻完了,但过于出色的头脑与记忆力,让他将《灰姑娘》的剧情、设定等等记得一清二楚,忘也忘不了。
有时候实在觉得无聊乏味,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致,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关于《灰姑娘》的片段就会莫名其妙浮现。
再现的速度犹如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阅读的速度,纸页纷飞,潦草翻完,最后定格在勉强符合他喜好的设定上:
午夜钟声响起,魔法失效,一切回归本质。美梦结束,主人翁还是那个灰姑娘。
“终将回归本质,何必做那一场梦。”
……
再次睁眼时,挂钟指针正好指向11:50。此时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若陷入沉睡,安静得不可思议。
太宰猫缓了两秒左右,才慢吞吞地伸懒腰、晃脑袋,抖掉脑中残余的梦境碎片。
自从被柚木葵强行绑架回家,过去的经历太宰猫就很少回忆起来了,曾经动不动就出现的《灰姑娘》也很久没有冒头。
久到他误以为终于摆脱那可笑的童话故事,完全尘封相关记忆时,它又忽然借梦境出现,再次霸占他的思绪。
太宰猫敏锐察觉,这应该算噩梦的前兆。
因为——
四肢传来陌生、生长痛般隐晦而难耐的痛楚,沿着经脉血管蔓延攀爬,一点点蚕食每一块骨骼与皮肉。
太宰猫的呼吸越来越沉,喉间隐隐泄露克制而破碎的痛音,他感觉有什么潮润朦胧的东西遮掩了视线,世界霎时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