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花的香气幽幽散在风中,借着昏暗烛光,依稀能看清卧在云衾锦榻之上的轮廓。
唐姈双眸半阖半睁,瑟瑟缩在角落,眼前的帝王正捉着她纤细的裸足,细长的狐狸眸刻意流连打量。
这一位唐采女长着一张纯稚媚人的脸蛋,肌肤凝脂如初雪,细腰一掐就断,更令他挪不开眼的,是薄纱掩映之间的沟壑.深深。
他琥珀色的眸愈发幽深,空气中渐渐弥漫一股热浪。
山雨欲来,倾盆而轧。
唐姈被他锁在身.下,鼻间萦绕着化不开的酒香与脂粉气。
她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去摸索发间的金簪,指尖却是摸到一片虚无。身上的薄衫愈发凌乱,揉碎了正堆.在腰间。
纤薄的肩膀剧烈颤抖,唐姈一阵天旋地转,只觉胃里翻腾的厉害。
眼瞧着就要失控,她伸手扯住床帏——
身子猛然一颤,那种失重的下坠感令她猝然惊醒。
唐姈撑开沉重的眼皮子,眼前哪还有陆文靳的影子,只余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楹倾泻而下,让她模糊地看清今夕是何处。
唐姈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夜间微深的寒意缓缓侵袭四肢百骸,刺骨的凉。
她初入花萼楼,因容貌出众,是头一个被宣帝召寝的采女。
每每想起,陆文靳的视线仿若吐信的毒蛇在她身上游走、缠绕,唐姈只觉整个人被牢牢束缚,勒得她喘不过气。
唐姈将眼眶的雾花逼回,挣扎着爬起来,强迫自己紧绷的身心渐趋松懈。
她不清楚为何死去的自己,可以借助另一具躯体重活。
但老天既然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能再错失这一次良机。
唐姈深吸一口气,一路踏着微凉的松木地板,站到窗楹前眺望。
冷月斑驳,树影婆娑,外间是初纭绵长的呼吸声,伴随翻身时衣物薄衾摩擦的声音。
唐姈所居的花萼楼,离帝王的延宸宫有一段距离,却和薛皇后曾经居住的甘泉宫很近,站在这二层的楼阁,能遥遥看清宫殿的轮廓。
她颤抖着身子闭上眸,脑海中晃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隐隐辚辚间,似还有薛皇后轻柔的呼唤声。
恍惚间,她推门而出。
唐姈半张脸埋在阴影中,眼中落满细碎的光影,在静谧料峭的春夜中,腾起微微的雾色。
仿若置身在摘星楼下,心理上的痛楚与身体上的寒冷交织在一起,让她垂在身侧的指尖不可遏制地颤抖。
“阿姐……是你吗?”她檀唇微张,克制而战栗着喘.息,好比溺水之人深陷囫囵,下一刻就要沉浮而亡。
唐姈挣扎着想要开口,却感受到一阵难言的窒息。
疾风劲吹,悠扬的笛音忽然而至,如一道利箭划破夜空,赫然拉回她恍惚的思绪。
忽一睁眼,唐姈发现自己真的站在甘泉宫内,正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摘星楼。
方才的笛音仿佛也是错觉,一时间分不清虚实,她握紧双拳,任凭莹润的指甲在白皙的肌肤上掐出印痕,掌心传来的钻心疼痛令她霎时清醒。
竟是一场梦中梦。
自薛皇后从摘星楼一跃而下,甘泉宫已渐渐荒芜。
夜深之时,宫人都不会经过此处,是以她方才不受控制的夜游进殿,竟无一人阻拦。
断墙残垣,残红零落,甘泉宫内昔日的热闹景象早已不复,春燕在梁上做巢,白玉台阶因长久无人践踏而长满青苔。
入目处皆是回忆,她眼中掠过一丝痛色,整个人仿佛正置身在炼狱中,被酷刑凌迟。
步伐一顿,她的眸光停留在偏殿前枯败的树木上,垂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抬起,唐姈捂住胸口,似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
薛皇后在时,甘泉宫种满杏树,枝头浓绿,金杏紧簇,靡靡风落中,阵阵清香浮动。
她素爱饮果酒,每岁的夏日,甘泉宫的婢女就会采摘枝头最新鲜的金杏酿酒。
唐姈缓缓眨了眨长睫,任凭泪珠掉落,灰败的殿宇在此刻也似是泼上一层彩墨,刹那鲜活起来。
薛皇后身边有三名大宫女,都是从英国公府带来的侍女。其中揽月稳重,逐星烂漫,青凝心细。
这日晴好,揽月与逐星在杏树下扶梯,七嘴八舌指挥青凝摘杏。
“往右,对,就是你上头那一串,个大饱满!”
“哎哟——青凝你仔细着点儿,你说你怎么这么笨呀,不行换我来!”
正在折杏枝的青凝放下手中的活,睨向逐星:“你再多说一句,仔细我用杏子堵你的嘴!”
逐星作势拍了拍心口,弯弯的柳叶眉一飞:“咱青凝姑娘生的一副菩萨模样,怎得手段这般凌厉。若是被慕容侍卫瞧见,不知还敢不敢娶回家?”
说罢对着作壁上观的薛婧柔道:“二姑娘,您下回在宫外遇上慕容侍卫,一定要代为转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