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向朱娘子复命。
因在扬州城耽误住,顾观月早就使人送了信回来,大致说了“留在扬州等待制墨坊与各街坊了账”,朱娘子便一心等她回来。
顾观月见朱娘子倚在榻上,垫着酱紫色厚缎子的靠背,眼睛嘴巴稍稍有些复位,柘枝在边上说,朱娘子半边身体依旧发麻少知觉,话大致能说清楚了。
朱娘子见她来了,有些激动,挣扎着想坐直,顾观月忙止住她,重给她理了靠背,让她靠得舒服些。接着,将如何停灵发丧、怎么附礼的事说明白,说了朱大妗子一家往后过活的打算,最后把起火断案的事轻描淡写讲了,劝她道:“虽说赔了些银子,并不碍尊亲府上筋骨,宁肯息事宁人早点了结,才好接着过日子。”
朱娘子半个月前已经哭了一缸眼泪,听顾观月讲来,又一次触动愁肠,还是哭了一场,半天才劝下了。她看着顾观月,大气端庄的一个小娘子,为朱家出了这么多力,除了说谢,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儿子爱重她,就是这身份……这身份……
顾观月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竟一闪而过从前看的韩剧来,若袁澄母亲拿上千上万的银子砸她……她就挟恩图报!袁澄是她的,她做了这么多,还不就是图这个人!
朱娘子真想拿钱谢她!好赖还知道这不妥当,怕伤了儿子的心。正思忖间,听顾观月道:“都是事有凑巧,多赖大郎的朋友斯郎君帮助,我也不敢邀功。我离家已久,这便告辞了。”一切交给袁澄回来解决,跟他母亲也不必多说。
朱娘子见她并不多谈及儿子,也知道自己在这其中能起的作用有限,人家小娘子不想与她勾兑。心里苦得不行,还得指着柘枝,让她包了礼物,送顾观月出来。
柘枝陪顾观月走着,听她问:“孙叔那边,可写信给你们郎君了?收到回信没?”柘枝苦着脸摇摇头:“大约大郎走得远了,并没有回信。”顾观月点头。
跟着顾观月去的婆子是朱娘子身边常伴的,正在背后就夸顾观月:“能担事,心细胆大,也不刻薄人。是个当家主妇的好样子。”
朱娘子倚在床头,继续发愁,左手是儿子喜欢的顶顶好的小娘子,右手是失了倚仗的内侄女儿,论理论情,竟不能两全。她又哭起来。
不想因她痛快哭过,过几天脸上麻木的感觉竟是轻了许多,郎中说是通了窍了。人人都百般劝她不要忧心,日子久了,伤痛之心慢慢淡下去,只是还惦记寡嫂弱侄的生活,惦记侄子续弦生子的事,又惦记宜慧守孝之后怎么嫁人。是以身体其他地方恢复得极慢,到八九月间,左手才能拿稳杯子。
另一边,顾观月回到花满蹊。
张娘子早也收到信儿,知道她在扬州城办事,极为挂念。如今见她回来,怎么看都觉得女儿瘦了,忙得安排造饭、梳洗、让人伺候她换了家常衣裳,吃完了晚饭娘儿两个才坐下细细说话。
顾观月先简单跟张娘子交代了半个多月的行程,只说看着发送了朱大舅,又碰上他们家遭官司,所以耽误了。
张娘子心疼得不行,好好一个女儿家,没名没份的倒要替袁大郎发送他舅舅,这名声担上了也不知以后怎么了局,气得想锤女儿又下不去手,自己坐着垂泪。
顾观月无可奈何,笑着安慰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袁行直还能跑了不成,您等着嫁女儿就行了……”
张娘子听了,当真将她锤了一顿,到底是个十八九岁小娘子,说话就这么没遮没拦。
这里母女两个亲够了,回到卧室,静春已经与凤霞交接完这些日子的事,回来禀告:“院子都拾掇好了,说等您回来请大家吃个温居的酒,就当咱们正式搬到这处居住。花行那里来问过一次,说等您回来就要商议秋里的花会怎么办。斯娘子那里也着人送过一回礼来,是团扇、香囊和一套琉璃盏,婢子都给您收起来了。”
头两件都是大事,斯思备嫁也是件不大不小的事,顾观月刚经过一场奔波,听得疲累,想得头疼,便打个呵欠,道:“明儿再说吧,吃过早饭再理论。”
不想静春还加了一句:“是。另……吴郎君近日来咱们这里很勤,今儿咱回来时他的车才走……”顾观月模模糊糊听着,也未放在心上。
恰时鸣端了杏仁茶进来,搁在她手边道:“娘子说,给小娘子加个宵夜,得把瘦了的补回来。”说着看顾观月一口饮尽,懒懒擦完牙,一头栽在床上,呼呼睡过去。时鸣上来给她通头发,伸伸舌头对静春道:“怎么看着这么累?”
静春悄声道:“看着举重若轻的,内里思虑多,这是回来心安了,睡一觉就好了。”两个人说着话关了门。
第二日,顾观月就忙活起来。
温居的酒,匆匆议定了要请李家等亲戚,常来往的酒楼、客馆是一桌,商贩们凑一桌,吴恒、吴慎等人也要来,需得李蔚陪客,斯思等小娘子她也想请到园子里逛逛,不过就不凑在这时了,等入秋再说。
正与张娘子商议着,就见凤霞穿红着绿来了,见着她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