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来裴府之前,谢道清已经和裴珺之间冷战了半月有余,表面一切如故,私下却就像有一层薄薄的、却始终破凿不开的冰壁隔在中间。
他照常上朝,照常参与议事,照常在一切能见到的日子里见到彼此,可谢道清的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
比如,裴珺曾经臆想中的师生情。
而她聪明绝顶的老师大概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师生情于她不过是用来蒙蔽他双眼的遮羞布,她以学生的身份强硬的闯入他的私人生活,妄图得到更多。
她十四岁那年第一次在皇城外见到他,他跪在皇城外为燕州受灾的百姓的请命,大胆谏言,穿着绯红色的官服跪的笔直,有着不怕风吹雨打的坚持。
这样的人长久的待在身边,她怎么可能会真心实意把他当老师呢?
她喜欢他,她想得到他。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呢?
谢道清想,大概是半月前那张丢失的丹青让裴珺确认了这一切,因为那张丹青上画的是他,而作画者是她本人。
那张丹青作完之后她心情颇好地出去打了一场马球,于是就将画直接平铺放在书案上晾上一晾,谁知道待回来之后画便不翼而飞了,而那段时间只有裴珺来过。
新帝倚重她的老师天下皆知,是以她的紫宸殿他进去不会有任何阻碍,即使她不在。
这是独属于裴珺的殊荣!
原本在得知对方拿到这幅画时谢道清还曾二逼的窃喜过,她以为这层窗户纸戳破之后就是水到渠成,但有句古话说的好。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谢道清觉得自己正在经历第一阶段。
裴珺本就个待人怎么也算不上热情的人,现下对她更只能说是更冷淡了。
谢道清无所谓的笑笑,心想:怎么办?他这样我更喜欢了?
谢道清气着气着突然笑了起来,故作镇定地挑衅裴珺:“老师,我的画呢?”
裴珺眉心一跳,反怒视她:“什么画?”
谢道清笑的更加肆意,仿若有恃无恐,逼近他,轻轻道:“老师,画上的人是你啊,你怎么会不知道?”
裴珺顿时脸一阵白一阵红,上下起伏的胸腔揭示了他的愤怒,他压低声音忍不住怒喝道:“放肆。”
谢道清的逼近在两人的距离只堪堪余一寸的时候停下,她笑着看他气红了脸,想上手轻轻抚上他俊美的脸庞,又恐怕这样真会让对方彻底恼她。
于是她只好压制着自己的躁动,连气息声都不敢过重,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轻道:“放肆就放肆吧,老师,从前是你教我从心的。”
两个人距离近到裴珺都能闻到少女身上若隐若现的沁香,他只好遏制着自己屏住呼吸,无奈地闭上双眼,双手垂在书案下紧握成拳,咬牙道:“我从前还教你尊师重道。”
他忍受着内心无端的挣扎,又忍无可忍睁开双眼,眼中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看向她冷冷道:“你听了吗?”
“老师怎么知道我没尊师重道?”谢道清反问他,面上一副丝毫未被他的冷言冷语打倒。
“你……你…”裴珺张口就欲拿出她没尊师重道的证据,可乱七八糟的话涌上心间他却又说不出口,脸不知是气的还是憋得通红。他又忍无可忍地闭上双眼,他自小老成持重,从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些…这些大胆之语,那些话也是无法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可她敢说,也只有她敢说。
她在朝堂上和各色朝臣勋贵打了两年交道,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脸皮也磨得奇厚无比,什么话都敢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裴珺安慰自己:从这点来说,能看得出他这位学生的适应能力很好,学习进步能力也很快。
半响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疲惫的说道:“陛下,我是你的老师,除了我,各家的适龄男子你都可以选。”
“谁都可以吗?”谢道清盯着他的眼睛,妄图从中看出一丝违心。
可惜没有,他的目光很坦荡,坦荡到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羞耻起来。
“是,除了我谁都可以。”裴珺回她。
这样话落入谢道清的耳中,又是一阵剜心的声音,如果他的言语能化成刀剑,那她的血肉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乱糟糟一团了。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谢道清只觉心中的那团旺盛的烈火彻底熄下来,故作嚣张的气焰也灭了,她没了再看向他的勇气,撇开脸淡淡道:“朕会考虑裴侍郎的话,就请裴侍郎静候朕的佳音吧。”
来时她还以为自己会是一举歼灭,没想到最后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裴珺身形僵了一下,不过仿佛也就出现那么一晃眼,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他叩首在地,仿佛对这个消息接受的兴高采烈,他说:“臣遵旨。”
谢道清又重新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