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件来时见他摘下的帷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如对其他朝臣一般,温和却不含情感道:“那幅丹青裴侍郎还是还与朕吧,朕的手笔万一流落出去就不好了。”
待到那副丹青呈到她面前时,谢道清扫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手笔无误后,接过来想都没想便果决地扔进了自己脚下两步远的火炉中,看着火焰迅速吞噬画卷,直到燃烧殆尽。
那一刻,谢道清才觉自己胸中的闷气抒发了一些出来,脸都丢完了,总要捡一些回来才能让自己心中好受一些。
火光一晃一晃的虚影映射在裴珺的脸上,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画被烧完,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表情,他扯起嘴角再次对着谢道清叩首行上大礼,出口的话却依旧不是很友善,他说:“谢陛下。”
谢道清想,是谢她放过了他吗?
没想到她的老师除了政务处理的好,杀人诛心也用的不错,可惜此刻她的心已经麻木到感受不到多么伤心了,现下就算他的口中说出更伤人的言语,她大概也能一笑而过。
可有些事,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谢道清冷笑一声,甩袖转身离去。
……
听闻府上的贵人离开后,扶光习惯性地轻身一跃翻窗来到裴珺的书房,他踮起脚悄咪咪的瞅着,就发现往常埋头公务的人今日居然一反常态,他啥也不干,就长久地盯着一盆炉火看。
准确地说,更像是在盯着炉火发呆。
扶光伸出两只手在裴珺眼前挥了挥,见对方回过神,他盘腿坐到对方眼前,奇道:“你今日怎么有闲情盯着盆火发呆?你那多如高山的公文不需要处理了?”
裴珺冷着脸并不理来人,重新翻开案卷。
扶光看着是个脑袋灵光的,可实际上并不是个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他巴巴地又凑到裴珺的脸前好奇地问:“刚刚来找你的就是大黎现在的女帝吗?我还从来没见过皇帝呢,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珺还是不说话。
扶光不满的敲敲桌子,嚷道:“你今日怎么回事,怎么一直不理我,你往日话虽然少,可我没发现你是个哑巴啊?”
裴珺从案卷中抬起头,冷冷看他一眼,不快道:“与你何干?出去。”
扶光现下才感觉出他的不快,顿时摸不着头脑,不解道:“我何时惹到你了?你们陛下来了一趟,你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怎么了?”
裴珺还未从谢道清搅乱的一池春水中平复出来,拿着笔的手停下来,有些失神地低声问他:“我为什么就不能只是裴珺?”
这话是对扶光说的,可听着又好像是在质问自己。
明明,他生来就是裴珺啊,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裴珺。
扶光闻言“啊?”了一声,似乎没理解透彻对方的意思,可看着对方平静无波的样子,他恍惚以为那句弥漫着压抑着苦楚的话是自己听错了。
裴珺说完苦笑一下,垂下眼又望向那个火炉,遮掩着伤心声音轻轻道:“是我愚蠢了,生而有命,我如何有选择的权利。”
扶光愣了一下,小声疑惑道:“你难道喜欢做人?”
裴珺看着他反问:“有何不对?”
扶光闻言心中顿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可最后看着他却只是化为一句:“尚衍,你变了。”
裴珺打断他:“我是裴珺。”
他不喜欢那个名字。
“可……”扶光还想再说。
裴珺伸出手再次打断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冷静道:“此刻我是裴青知,还不是你口中的尚衍,你还是唤我裴青知吧。”
说完抬起脚离开屋子。
扶光看着他拿起伞走出门,还没想明白尚衍和裴珺有什么区别,他就是他,区别不过是名字不同。
他们相识多年,他对他好是因为他们是朋友,不会因为他叫尚衍或是叫裴珺而有什么不同。
可裴珺却十分在意,扶光想:难道下凡重修一次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与想法?
不过还没想明白,眼见裴珺撑起伞要离开,他焦急地追到门前,下意识还是大喊对方愿意听的名字,“裴青知,你去哪?”
“大理寺。”裴珺告诉他。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扶光大喊。
“不能。”裴珺说。
可最后扶光还是同裴珺一起坐上了去往大理寺的马车,无他,只因他是个脸皮很厚的人。不过最后因为他赖上了马车后一直叽叽喳喳吵得要死,是以他半路又被赶了回去。